第七章 艺术家与哀悼者(第2/5页)

多纳泰罗其实是一个完全不看重金钱的人。他把挣来的钱都放在一个柳条篮子中,篮子就用一根绳子吊在他工作室的天花板上。无论是他的工匠、学徒还是朋友都可以随意取用而无须征求他的许可。多纳泰罗对穿着也不讲究。科西莫不忍看他穿着简朴甚至破旧的衣服走在街上,就在一次过节的时候送给他一身精神的套装、一件红斗篷和一顶帽子。不过多纳泰罗没穿两天就又换回了旧衣服。待他年事渐高无法继续工作之后,科西莫就把卡法焦洛附近、属于美第奇产业的一个小农场赠送给他。但是,多纳泰罗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的生活。农场的账目让他头昏脑涨;佃农们的抱怨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今天这个说大风掀翻了他们家鸽舍的顶棚;明天那个说因为没有交税,所以政府没收了自己的黄牛;后天又有一个说大雨毁了自己的果园和葡萄树。多纳泰罗恳求美第奇家族收回农场的所有权,科西莫不但照做了,而且依然把农场的收入记在多纳泰罗名下。“多纳泰罗对这样的安排再满意不过了,”瓦萨里说,“作为美第奇家族的家臣和朋友,多纳泰罗余生都过得衣食无忧、舒心惬意。”

在多纳泰罗为美第奇宫制作铜像和圆形浮雕的同时,菲利波·利比(Fra Filippo Lippi)也受雇为美第奇宫创作图画。菲利波比多纳泰罗小二十岁,就出生在佛罗伦萨。他的父亲是个屠夫,在菲利波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他的妈妈也死了,所以年仅十六岁的菲利波被安置在了卡尔米内圣母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Carmine)[3]的加尔默罗修会做一名修道士。可是菲利波对于修道院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他在加尔默罗修会期间唯一的收获就是有幸看到了伟大的马萨乔(Masaccio)在布兰卡契堂(Brancacci)创作壁画,并立志成为像他一样的艺术家。事实上,在其他修士眼中,菲利波对艺术的热衷恐怕是他拥有的唯一美德了。他撒谎成性、嗜酒好色,根本不配做一名修道士,所以当他抛弃了入会誓言,决心离开修道院的时候,他的上级们都感觉如释重负。离开修道院的菲利波不幸在安科纳海岸附近被巴巴里海盗(Barbary)劫持,当时他正和几个朋友一起乘船出海。成功逃脱的菲利波辗转来到了那不勒斯,又从这里回到了佛罗伦萨。他为圣安布罗焦修道院(Sant’Ambrogio)修女们创作的精致的祭坛装饰画让科西莫·德·美第奇注意到了他杰出的才华。尽管菲利波在别人眼中是个嫖客和扒手,但科西莫还是请他来为自己工作。菲利波的一些早期杰作都是在美第奇宫创作的,包括《圣母加冕》(Coronation of the Virgin)[4]。后来科西莫又帮助菲利波获得了在普拉托工作的机会。在创作圣史蒂芬教堂(St Stephen)主祭坛壁画的过程中,菲利波还把教堂院长,也就是科西莫儿子卡洛的肖像画了进去。

就是在为普拉托的圣玛格丽塔修道院(Santa Margherita)的修女们创作祭坛装饰画的过程中,好色的菲利波盯上了一个新入会的年轻修女——佛罗伦萨人弗朗切斯科·布蒂(Francesco Buti)的女儿卢克雷齐娅(Lucrezia)。菲利波巧言引诱,说服小修女做他壁画中女神的模特。修女受到引诱并跟他私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菲利皮诺(Filippino)。科西莫觉得已经成为父亲的菲利波应该安定下来,于是通过巧妙地向教皇展示了几件菲利波的小作品,就成功帮他获得了教皇特许他结婚的恩赐。

菲利波的好色已经在佛罗伦萨给科西莫招来了好多麻烦。每当有不可抑制的欲念袭来时,菲利波就无法专心创作。他曾经无数次溜出在美第奇宫的工作室,急匆匆地穿过花园,消失在拉尔加街上,天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女人了。最终,习惯于要求艺术家在规定时间以商定的价格完成作品的科西莫忍不住把菲利波锁在屋子里,并告诉他不完成画作就不许出来。菲利波于是找了把剪刀,把床单全剪成布条系成绳子,顺着它爬下楼逃走了。菲利波被找到后在科西莫的劝说下同意回来工作,这令科西莫感到十分欣慰,并“下定决心今后只靠感情和善意留住菲利波,许可他自由出入”。在那之后人们经常会听到科西莫说,对待艺术家应当充满尊重,而不应如那时期很多出资人一样视他们为雇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