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立足点(第4/8页)

建造一座木制要塞的工程匆匆进行。“每艘船都为其装备贡献自己的力量。”乔万尼·达·恩波利如此写道。他是一个年轻的托斯卡纳人,以商业代理的身份参与了此次远航。不到一个月时间,要塞就竣工了。它很原始,布局为方形,外层是土木筑成的壁垒,中间有一座粗糙的石质主楼。用恩波利的话说,这座要塞“固若金汤……周围有很深的壕沟与护城河,有强大的驻军,工事完备”。[8]它标志着葡萄牙人帝国主义冒险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这是他们在印度土地上的第一个稳固的立足点。1503年11月1日,万圣节,为了庆祝要塞在这个吉利的日子竣工,葡萄牙人尽其所能地举行了庆典。他们穿上自己最光鲜的衣服,壁垒上旗帜招展,举行了肃穆的弥撒。科钦国王身穿华服,乘坐大象,在武士簇拥下赶来庆贺,并参观这座完工的建筑。

阿尔布开克堂兄弟小心地在印度盟友面前掩饰自己的内部分歧,但他俩之间的气氛仍然是非常恶毒的。为了任何事情,他们都能吵起来——香料分配的比例,建筑工程的进展速度,甚至要塞的名字。一名修士对他们的纷争感到不安,被传来仲裁。弗朗西斯科希望给要塞取名为阿尔布开克要塞。阿方索热衷于曼努埃尔一世的弥赛亚风格的王权思想,希望用国王的名字给要塞命名。最终阿方索胜利了,但他的狂妄放纵、咄咄逼人的竞争意识和焦躁的情绪有时会影响他的判断,并且这已经成为他的领导风格的标志。

葡萄牙人与扎莫林的武装冲突时断时续。双方同意了一项玩世不恭的停战协定。葡萄牙人在马拉巴尔海岸搜罗胡椒,准备返回里斯本,而扎莫林则在筹划一次新的攻势。葡萄牙人很快撕毁了停战协定,无缘无故地攻击了一支运送香料的船队,于是战争再度爆发。然而,扎莫林在等待时机。他知道,由于季风的铁律,1504年年初,葡萄牙大部分船只必然会载着香料回国。葡萄牙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在卡利卡特,扎莫林开始集结一支新的军队,准备一劳永逸地将葡萄牙人逐出。

1504年1月,阿尔布开克堂兄弟出发的日子迫在眉睫。东风很快就会停息。曼努埃尔一世曾命令整个船队必须一同航行,但后来船队没有这样出发。在坎纳诺尔,弗朗西斯科还在慢悠悠地装载香料,阿方索却不肯再等了。1月27日,他扬帆起航,留下自己的堂兄弟吊儿郎当。弗朗西斯科最终于2月5日起航。他们只留下微弱兵力守卫曼努埃尔要塞和科钦王国:九十人和三艘小船,由杜阿尔特·帕谢科·佩雷拉指挥。这九十人都是自愿留下的。在乘船返航的人看来,留下的人必死无疑。踏上归途的人们目睹马拉巴尔海岸消失的时候,一边画十字,一边喃喃地说:“上帝保佑杜阿尔特·帕谢科及其部下的灵魂。”[9]科钦国王看到自己的盟友承诺的留守兵力如此脆弱,目瞪口呆。还要再过八个月,才会有援兵从地球的另一端赶来。

阿方索船队的归途很典型,经历了印度冒险的所有持久不变的艰难险阻:风暴、逆风、补给匮乏、惊人的命运逆转。托斯卡纳人乔万尼·达·恩波利留下了一份生动的记载,描写了这次噩梦般的旅程,船队在几内亚外海因为无风而被困五十四天之久:

淡水几乎耗尽……没有葡萄酒,船上也没有其他给养;船帆和其他东西都磨损了,人们开始接二连三地病倒。五天后,我们从船舷抛下了七十六具尸体。我们船上只剩下九人……我们彻底绝望了。由于虫蛀,船体损坏,船在渐渐下沉;除了上帝的援助,我们没有得救的希望……非常糟糕,我找不到言辞来描述。[10]

他们最终返回里斯本的时候,已然命悬一线。

风向不利于我们。我们带来的黑人刚刚感受到冷风,就开始纷纷死亡。就在即将进港的时候,我们又遇到逆风,几乎沉船。我们的状态极度糟糕,如果在海上再多待半天,一定会在河口沉没。[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