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袁鞘青一时意动,竟在小痣上摩挲片刻。

这枚痣位置生得绝妙,只消握住解雪时的腰,就能恰好用指腹抵住,大肆搓揉。

因而上头已是指印斑驳,上一场情事留下的印记,尤为触目惊心。

袁鞘青牙关发痒,还有闲心在他腰侧咬上一口。

解雪时登时如活鱼般往上弹了一弹,鬓发散乱间,面色因盛怒而绯红。对方竟然还把那条轻薄的缎子捻开来,对着石灯一照。上头半干涸的精斑简直被照得纤毫毕露。

袁鞘青倒是面色肃穆,将那缎子蒙到了酒罂上,牢牢扎住,再屈指连弹几记,哐哐作响,声如擂鼓。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手摩挲缎面,面色微不可见地柔和下来。

“这一手还是你惯用的,当初教我吃了好大的苦头!”他道,“我七次掘道攻城,都被你窥破了行踪,还被迎面泼了满桶火油!我还道大襄何时又出了将星,后来才知道,同我对阵的是当朝太傅大人。雪时,你看看,我算不算个好学生?”

他将这酒罂往地上一摆,附耳去听。

远处地面上的人马拨动声,几乎立时拧成了一束细线,直注入他耳中。禁卫多轻甲佩刀,脚步轻捷,如今听来,却是声声清亮如簧片般,由近及远,向西北疾行而去一一他们正在赶往飞霜殿!

袁鞘青耳尖微微一动,他们行进时的路线,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赵椟越是调重兵严防死守,就越是为他指了明晃晃一条出路。

他所要做的,无非是从虎口之中,冲杀出一条血路,还要夺了肉去,教那小儿吃个恶亏!

他一双鹰目之中,精光暴绽,嘴角往下一压,面上神色之冷酷恶劣,简直令人心中发寒。

解雪时和他对峙多年,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此人野心炽烈,手段刚猛中兼有三分圆滑,此番孤身涉险,必有部署,说不定杀心一起,便会乘隙反扑入宫,行谋权篡位之事!

只可借势,不可顺势,否则将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解雪时虽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捏定了主意。

他右臂肩肘腕之中,锁了三枚铜针,将气机封得滴水不漏,因而连握挙都嫌勉强。只要能解开这三处桎锢,他就有了握剑的余力!

两人各怀心事,在地宫中兜转片刻,除却呼吸声偶尔的交汇之外,倒是彼此相安。

中途袁鞘青又驻足片刻,借着酒罂探听追兵动向。只是甫一贴耳过去,面色便是一变。

——他听到了水声,确切说,是什么东西被泼在地上的声音,又闷又黏,徐徐流动。旋即便是火折子一响,只闻引火声窸窸窣窣。

烟随火势,立时腾涌起一条黑龙,裹挟着刺鼻至极的桐油味,穿帘破帏而来。

看来是后头的追兵久寻不获,索性开始纵烟熏人了。

袁鞘青五感敏锐,当即揉了揉鼻子,笑道:“雪时,你可有想过,鞠躬尽瘁这许久,倒落了个过街老鼠的下场?”

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喘声!谢雪时面色雪白,颈上星星点点的都是沁出来的热汗,只有双唇血色出奇鲜明,痛楚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他身患咳喘之疾,哪里吃得消这个?

袁鞘青面色疾变,二话不说用袖口捂住了他口鼻,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惟今之计,却是只有背水一战了!

解雪时埋在他胸口,急促地喘息一阵,面如金纸,惨淡已极。皮肤虽然滚烫,脉博却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唯有一口气梗在喉中,如硬橄榄核般喀喀作响,好不瘆人。

袁鞘青拿手在他口鼻处一探,却见他身体重重一弹,整个人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喷吐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来。

这一口血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元气,令他双目紧闭,当场背过气去!

袁鞘青掌心一热,握了满把滑腻的鲜血,心中亦是大震。他忙取了麟胎丸,往解雪时口中一抵,指腹触及的,却是两行紧闭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