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椟生性多疑,身上颇多机巧,极尽刁钻歹毒之能事。

胡罕负痛嘶吼一声,单手捂着面颊上融化的皮肉,一掌拍出!

这一掌里饱含濒死时的狂怒,单听掌风之厉,就知有立毙疯牛之威。一旦挨实了,非得颅脑粉碎不可。

赵椟怀里抱着解雪时,猝然之间,只来得及转过身去,用后肩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噗嗤!

掌风触及的,并非柔软的人体,而是成排暴起的铁刺!

赵椟亵衣底下衬的软甲,介于金铁之间,棘刺本是弯钩似的蛰伏着,一旦受创,便瞬间弹射而起,从手背贯出。

胡罕困兽犹斗,本是要拼死取了解雪时姓名,不料被他这么一阻,颧骨上的麻痹感,已经闪电般流窜到了指尖上!

这具精悍的刺客身体,在轰然倒地的瞬间,已经被剧毒腐蚀成了一滩光滑的烂泥。

赵椟冷笑一声,身形却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这一掌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悍烈至极,将他的肩胛活活震脱了。

解雪时正被他揽在赤狐裘中,面色雪白,意识虽称得上清明,但浑身绵软,连动一动指头的力气都被剥夺了。这么一来,这强而有力的桎梏突然消失,他竟避无可避地滑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把他的身体擒进了怀里。

滚烫的手掌,结着厚厚一层茧子,手指修长。寻常男子很少有这么刚硬粗犷的骨骼,倒像是从剑炉里用铁水浇铸出来的。

那件猩红色的大氅,迎风而动,和解雪时身上的那件狐裘卷缠在一处,逼出一层沉凝的血腥气。

这个周身侵略性如此鲜明的男人,行动间却能不露半点声息。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袁鞘青!”赵椟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谁准你擅自入宫的?”

袁鞘青哈哈一笑,道:“陛下何必警惕至此?袁某并非乱臣贼子,只是来取陛下许诺的报酬罢了。”

他还敢提报酬!

赵椟一想到那日解雪时唇上的细密伤口,心里就被一股歹毒的恨意激得突突直跳,几如百蚁噬心一般。

他视线这么一扫,便又发觉了端倪。袁鞘青的大氅被风吹开一线,露出斜挂在腰上的银白剑鞘。

这柄剑,哪怕化作灰,他也认得出来。

早在解雪时被废失势之时,他就已经失去了这把剑的下落,想不到竟是落到了这厮手里。

袁鞘青注意到那道淬了毒的目光,微微一笑。他这副表情,既洋洋得意,又仿佛含了点暧昧幽微的情意,把肚子里的酸气遮掩得滴水不漏。

——光是从那三具被掼在一处的尸体上抽出长剑,便花费了他不少力气。原本存着得那点邀功的心思,也在照面的瞬间消散无形。

看解雪时这副模样,显然是受尽了搓磨。

他哪里还有打机锋的心思?当下里把解雪时的下颌一摸——入手处绵软无力,大概是刚刚被卸脱了下颌,皮肤湿湿滑滑的都是涎水。

解雪时的双颊都快烫得烧起来了,他当机立断,往袖口里一摸,抖出个玉瓶来。里头盛的正是他苦心寻来的麟胎丸,最能调理积瘀,祛除暗伤。

他用拇指在对方双唇间重重一按,麟胎丸入口即化,瞬间没入了一片湿滑的唾液里。

解雪时犹自皱眉,一面别过头,下意识地抗拒这种带有强迫性的亲近。但那清凉之意霎那间没顶而来,他口中生津,肺里更是清润晶莹,萦绕其间的血腥气荡涤一空。

他对袁鞘青颇为忌惮,那一瓶瓶送来的麟胎丸,虽不至于弃置,但也是遣童子收了,仅仅尽了礼数。

袁鞘青笑道:“我早说过这是好东西,太傅何以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