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现在(第4/6页)

这样的电视节目使得美国人成为西方世界得到最多娱乐却得到最少信息的人。我可以大胆地这样说,尽管很多人都吹嘘电视作为世界的窗口已经使美国人成为消息最灵通的人,当然这要取决于“消息灵通”的定义。对于那些向我们透露 70%的美国公民不知道国务卿或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是谁的民意测验,我不想多费笔墨,但我们可以拿“伊朗人质危机”作为例子。我想近年来没有哪个事件比它更受电视关注了,所以,我们也许可以假定,美国人对于这个不愉快事件应该有足够的了解。那么现在,我问你:如果我说在100 个美国人中找不到一个人知道伊朗人说什么语言,或知道“阿亚托拉”[2]的意思,或了解伊朗人的宗教信仰,或能说出他们政治历史的概要,或知道“沙”[3]是何人来自何方,那么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故弄玄虚?

当然,每个人对于这个事件确实都有一些看法,因为在美国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看法,而且在进行民意测验的时候这些看法往往特别有用。但这些看法和 18 或 19 世纪的看法完全不同,也许称它们为“情绪”可能更合适些,这就是为什么每个星期这些看法都会改变的缘故,这一点从民意测验的结果中不难看出。电视通过创造出一种可以被称为“假信息”的种类改变了“得到消息”的含义。我这里所说的“假信息”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及克格勃的特工们所说的“假情报”,意思几乎完全一样。假信息并不意味着错误的信息,而是意味着使人产生误解的信息——没有依据、毫无关联、支离破碎或流于表面的信息——这些信息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实,其实却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我并不是说电视新闻在故意蒙蔽美国人,我想说的是,当新闻被包装成一种娱乐形式时,它就不可避免地起到了蒙蔽作用。我前面说过,电视新闻节目提供给观众的是娱乐而不是信息,这种情况的严重性不仅仅在于我们被剥夺了真实的信息,而且在于我们正在逐渐失去判断什么是信息的能力。无知是可以补救的,但如果我们把无知当成是知识,我们该怎么做呢?

从下面这个例子,我们可以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迷惑的。1983 年 2 月 15 日《纽约时报》上有一篇文章,标题是:

里根误述无人关注

文章是这样开头的:

里根总统的助手们过去常常因为总统先生对于其政策及时事做出错误甚至误导的评述而感到惊恐万分。现在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了。其实,总统先生还是照旧发表值得争议的观点,但报界对此不再像过去那样穷追不舍。据白宫官员分析,报纸减少报道反映了公众兴趣的减退。

这篇文章与其说是新闻报道,还不如说是关于新闻的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篇文章想要传递的不是罗纳德·里根的魅力。它告诉了我们新闻是怎样被定义的,我相信,不论是自由论者还是早些时候的独裁者看到这篇文章都会感到震惊。沃尔特·李普曼在 1920 年写过:“无法察觉谎言的社会是没有自由的。”尽管他对恢复 18 和 19 世纪的那种公众话语持悲观态度,但他和在他之前的托马斯·杰弗逊都同意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报界训练有素并可以充当测谎仪,那么公众对于总统的误述一定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认为,如果有了测谎的方法,公众就不可能对谎言的结果无动于衷。

但他的假设不适用我们上述的例子。报道白宫动态的记者们很愿意也能够发现谎言,他们的报道足以让公众了解真相并激起义愤,但现在的问题很明显是公众拒绝表示兴趣。对于那些有关白宫谎言的新闻报道,公众会用维多利亚女王著名的一句话作答:“我们不觉得好笑。”但是在这里,这句话的意思和女王的意思并不一样,这里的意思是“不好笑的东西不值得他们关注”。也许,如果总统的谎言能够用图片展示出来并伴以音乐,公众就可能惊讶地瞪大眼睛。如果他对政府政策的错误解释被拍成一部像《惊天大阴谋》那样的电影,如果电影里再出现几个洗钱的恶棍,观众的兴趣就一定会大增。我们都清楚地记得,尼克松总统在自己的谎言被“水门事件”听证会上的磁带彻底揭穿之前,一直表现得非常镇定。但我们这里没有这样具有戏剧性的东西,里根总统只是说了不完全属实的东西,这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