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魏政权后期的战争模式(第6/15页)

总结 孝文帝改革与北魏政权转型

史书关于献文帝拓跋弘的记载极少,这可能和他与冯太后的矛盾、禅位及颇为可疑的死因有关,所以北魏正史对他的记载颇多隐讳。从仅有的一点记载看,拓跋弘在军事方面与拓跋焘有些类似,比如亲率主力远征柔然,他甚至还曾经试图进行全国总动员,对南齐发起征讨,但此计划并未付诸实践。在他统治时期,北魏占领并巩固了青齐、淮北地区,政权的汉化进程在缓慢而自发地进行。这些军事行动的方式复杂多样,并没有一种鲜明特征,和拓跋弘好战、笃信佛教、对冯太后的退让隐忍等表现一样,都呈现出含混、复杂的形态。而到了冯太后和孝文帝元宏的汉化(中原化)改革时期,特别是元宏迁都洛阳之后,随着北魏政权自身性质的急剧转变,三长制、均田制、官员俸禄制的实施,北魏政权能够充分地利用汉地的财赋、人力资源,且使百官生活摆脱了对战利品分配的依赖。所以北魏的军队变得更加中原化、正规化:制度化的后勤补给取代了抢掠冲动,汉人民户中征发的步兵数量大增,在对南战争中的重要性也日益增加。

直接影响北魏与南方(南齐)政权间关系的,是494年孝文帝迁都洛阳。在迁都之前的十余年间,北魏与南齐之间基本保持了和平共处。双方使节往来频繁,边境地区也呈现出安定和交流增多的态势。[34]但在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马上发动了对南齐的大规模战争。在此后五年里,魏、齐之间发生了三次大规模战事。虽然元宏在499年病逝,南齐也在两年后被梁取代,但南北政权之间的战争再也未曾中断,直到530年代北魏政权彻底解体。

出现这种从和平到战争的转折的原因:

首先,地缘政治及军事地理层面。当北魏定都平城时,淮河流域、汉水中下游地区属于极远的南方,根本无法威胁到北魏最重要的代北、河北地区。且淮河、汉水流域湿热多雨、终年不冻,河道和丛林太多,不适宜骑兵运动,所以北魏没有向淮河、汉水以南扩张疆土的冲动。但洛阳与淮河、汉水流域在气候、地理上的区别就没有那么大。迁都之后很多鲜卑大臣都难以忍受洛阳夏天的暑热,而当他们适应了洛阳之后,淮河、汉水流域也就不那么陌生了。再者,当北魏定都洛阳之后,距南齐控制的南阳盆地、淮河中上游地区只有四五百里,这使得洛阳缺乏安全感,必须将边界线推进到淮河和汉水以南。孝文帝的三次南伐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的。

其次,制度和社会层面。冯太后和孝文帝的汉化改革之后,北魏政权对汉地的控制力和资源的征发能力大为增强。在对南方战争中体现最明显的,就是征发步兵的数量。在元宏的第二次南征之中,北魏在后方诸州两次征发一年期士兵,这种蕃兵在每年八月集结到前线战区,在秋冬季节进行作战,来年夏季则与下一轮士兵换防。在后来的宣武帝朝对梁作战中,仍在沿用这种战争动员模式。这种以征发步兵为主的军队可以进行时间较长的围城攻坚战,也可以驻防在淮河流域的城垒中进行持久防御,且适应当地水网、山林地形,是北魏军队向淮南扩张及坚守的最主要力量。

第三,文化层面。孝文帝元宏汉化改革的重要方面,是在文化上改造拓跋鲜卑,使之在语言、风俗、生活习惯上全面汉化。伴随着这一过程,自元宏到高层臣僚都不再有拓跋焘那种“我鲜卑”式的自外于华夏的心态,开始把北魏政权看作继承了汉、魏、晋正统的中原王朝,实现对南方的统一就是顺理成章之事。在元宏前两次发起南征时,群臣多认为正在营建新都洛阳,不应过度征发百姓,但再无人质疑兼并南方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