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五 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

吕不韦，是阳翟的大商人。他往来各地，廉价买进，高价卖出，家产累积了上千金。

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了。到昭王四十二年，昭王把他的第二个儿子安国君立为太子。安国君有儿子二十多人。安国君有一位非常喜爱的姬妾，立她为正夫人，号称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安国君有个排行在中间的儿子名叫子楚，子楚的母亲叫夏姬，不受宠爱。子楚作为秦子被派到赵国去作人质。秦国多次攻打赵国，赵国也不很礼遇子楚。

子楚是秦宫姬妾所生的卑贱孙子，在诸侯国做人质时，乘用的车辆、日常的费用并不宽裕，生活困窘，不很得意。吕不韦在赵都邯郸经商，看到了子楚而怜爱他，说“子楚像稀奇的货物可以囤积起来”。于是就去见子楚，向他游说：“我能光大你的门第。”子楚笑着说：“你暂且先光大自己的门第，然后再来光大我的门第！”吕不韦说：“您不知道吧，我的门第要等您的门第光大之后才能光大起来。”子楚明白吕不韦所指的意思，就引见吕不韦与他一起坐下，深入交谈起来。吕不韦说：“秦王年老了，安国君被立为太子。我私下听说安国君宠爱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能够选立嫡系继承人的，只有华阳夫人而已。现在你们兄弟有二十多人，您又排在中间，并不很受宠幸，长久地在诸侯国作人质。如果大王死后，安国君立为王，那么您也没有机会和长子或其他早晚在大王跟前的兄弟竞争当太子啊！”子楚说：“是这样，那对此该怎么办呢？”吕不韦说：“您很穷，在这里作客，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给亲戚和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贫穷，但愿意拿出千金替您到西边去游说，去侍奉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让他们立您为嫡系继承人。”子楚于是叩头说：“如果按照您的计策成功了，愿意分封秦国的土地跟您共同享有它。”

吕不韦就拿五百金送给子楚，作为日常的费用以及结交宾客所需；而又拿出五百金去购买珍奇和玩赏的物品，自己带上这些东西往西游历秦国，先去求见华阳夫人的姐姐，而把所有带来的东西全部献给华阳夫人。趁机谈到子楚贤能聪明，结交的诸侯宾客遍布天下，常常说：“我子楚是把夫人看成像天一样，日夜流泪思念太子和夫人。”华阳夫人大为高兴。吕不韦就乘机让华阳夫人的姐姐游说华阳夫人说：“我听说过，凭美色来侍奉人的人，一旦容颜衰老，宠爱也就会松弛。现在夫人您侍奉太子，很受宠爱，但自己却没有儿子，不如在这个时候趁早在众多儿子中结交有才能又孝顺的人，推举他立为嫡子，认作亲儿子。这样，丈夫在的时候就更受到尊重，即便丈夫去世以后，所认的亲儿子继位当王，终究不会失去权势，这就是所谓一句话就能得到万代的利益。不在繁华时树立根本，那么美色衰退，宠爱松弛之后，即使想再进一言，还有可能吗？现在子楚贤能，而且自己知道是排行在中间的男孙，依次不得立为嫡系继承人，他的母亲又得不到宠幸，自己依附于夫人。夫人如果能在这个时候举拔他作为嫡系继承人，那么夫人终生都能在秦国得到恩宠了。”华阳夫人认为是这样，就在奉承太子的时候，委婉地谈到在赵国作人质的子楚特别贤能，来往的人都称赞他。接着又流着泪说：“妾有幸得以充列后宫，不幸没有儿子，希望能将子楚立为嫡系继承人，使我有个托身的人。”安国君答应了她，就跟华阳夫人刻写玉符作为凭信，约定立子楚为嫡系继承人。安国君和夫人因此送了很多东西给子楚，并且请吕不韦来辅导他。因此，子楚的名声在诸侯间更加盛传了。

吕不韦娶了邯郸女子中最漂亮而又会歌舞的人，与她同居，知道她有了身孕。子楚跟吕不韦饮酒，看到那个女子后很喜欢她，因此站起来向吕不韦敬酒，请求得到她。吕不韦很生气，但一想到已经为子楚破费了很多家财，想要用这种手段钓到奇货，于是就献出了他的姬妾。赵姬自己隐瞒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到了产期时，生了个儿子名叫政。子楚于是立赵姬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