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利益者的自私改革(第2/3页)

载沣上台后,一大群年轻气盛、轻率妄为的满人王公窃据了要职,成了改革的领导者。载沣组成“兄弟连”集体亮相,外行掌大权,内行靠边站。对军事一窍不通的皇亲国戚占据要职,小材大用;有军事才能和带兵经验的铁良、萨镇冰、良弼等人则退居其次,大材小用。

清末新政的一大重要举措是成立贵胄法政学堂,招收王公世爵四品以上宗室及现任二品以上京内外满、汉文武大员的子弟入学。此举名义上是提高满人权贵的法律和政治素质,服务新政改革。内阁学士,宗室宝熙在给慈禧太后、光绪皇帝的奏折中坦言:“我朝本周室亲亲之仁,列爵十四,锡封五等,屏藩带砺,历久常昭。宪政实行,此项亲贵皆须入上议院议事。若复懵于学识,于外交、内治一切未谙,将来非故与下议院反对,即不免与下议院附和雷同,驯至才望轩轾,政策失平,不独与宪政阻碍甚多……所以培植上议院才人意极深远。”一语道破天机,清政府的种种改革就是为了“皇权永固”,为了满人权贵能够永远掌握政权。

除了权力贪婪外,满人权贵还以改革之名,行揽权牟利之实。他们迫使汉人地方实力督抚的代表袁世凯开缺回籍,由摄政王载沣亲自出面掌握全权,出任了新的“全国海陆军元帅”。改革后的新政府规定各省拨款均须户部核定,并成立盐务处,架空各地盐运使,控制财权;将开矿、修路等权力都收归中央,控制经济命脉。引发辛亥革命的导火索“铁路国有”政策,也是改革后的内阁的决策。不用说,这些新实权机构、官办事业都掌握在“爵二代”、“官二代”及其少数亲信手中。从清朝中期后,地方势力就上涨了,中央政府实权下降。新事物涌现,新的力量已经茁壮成长。晚清政府却想以贫弱之躯,不顾分权之实,重温集权专制之梦。这就激化了政府和社会、中央和地方等各种矛盾。

重新集权最大的受益者是那些新晋王公大臣们。他们把改革当作自我表现、自我享受的盛宴。改革的成果没有被百姓所共享,成本却要由百姓们承担。改革的成本应该由全社会承担。满族权贵们不去多方筹措资金推动改革,只会一味地增加百姓的负担。正如梁启超在革命爆发前的1910年指出的:“教育之费取之民也,警察之费取之民也,练兵之费取之民也,地方自治之费取之民也。甚至振兴实业,所以为民间维持生计者,而亦徒取之民也。民之所输者十,而因之所得者二三,此十之七八者,其大半皆经由官吏疆臣之首,辗转衔接,捆载而致诸辇下矣。”这样的改革,即便成功了,也不会得到广大百姓的支持,只会加剧社会裂痕,激化矛盾。

少数满人权贵幻想如此自私的改革能够保住祖先的千秋功业,留给子孙一个稳固的江山。但是,变革的序幕一旦启动,哪怕只是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它就会像射出去的箭一样,由不得揭幕者、弓箭手的意愿了。改革很快脱离了满人权贵们预想的轨道,孕育出了新式知识分子、商人群体,加速了近代社会思潮的传播,产生了更多的矛盾和问题。五光十色、汹涌澎湃的变革大剧,轰轰烈烈地上演,你要么顺应潮流,参与变革中去,要么被变革的浪潮吞没,成为历史。直到革命爆发时,满族权贵们仍不明白这个道理。

政治学家托克维尔在分析法国波旁王朝覆灭原因的时候,说:“革命的发生并非总因为人们的处境越来越坏……人们耐心忍受着苦难,以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旦有人出主意想消除苦难时,它就变得无法忍受了。当时被消除的所有流弊似乎更容易使人觉察到尚有其他流弊存在,于是人们的情绪便更激烈,痛苦的确已经减轻,但是感觉却更加敏锐。”这段话移植到晚清身上,同样很有解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