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清华园边“内三旗”(第4/7页)

王硕:您大妈去世时为什么您大爷没再娶呢? 司:他也想娶呢,那孩子什么的,一直就没娶。

定:您大爷住哪儿?

司:那我倒记不住了,其实我去过。后来不是没有我大爷了么,他们也住到三旗了,就是河边上那排房。我叔在北京考的警官学校,后来调到山东。带着我那个婶妈,就在那儿落户了。

我大妈可能是旗人。那时候汉人不愿给旗人做妻子,嫌旗人事儿多,礼儿多,太麻烦。按现在来说,咱们旗人就是贫。 定:您说的贫是什么意思?

司:爱说,还有生男育女,什么都讲究规矩,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阵儿旗人有了孩子没有送出去学技术的,舍不得,就都没有技术。

定:这旗人怎么那么疼孩子?

司:也不知道学什么,像人家外地人来了就学徒。北京人学技术的很少。把南方人叫豆皮子,注89好像比咱们聪明似的,就都管他们叫豆皮子。人家外地来的特能吃苦。

女:对这点我体会特深。比如我那两个舅舅,就没技术,家里也没想让他们学点什么,什么都不学,生活特贫困,只好到跑马厂给人牵马去,给外国人家里烤面包。这种意识代代往下传。

司:我母亲也是旗人,娘家就在北京,我姥姥姥爷就这么一个。不过听人这么说,我母亲还不是这个姥姥生的,是请的,就是抱的。后来长大了。我这姥爷横是(即北京话“也许”之义)也就吃点钱粮,没有技术没有工作,就成天游手好闲。我母亲不识字,她十三四岁、十四五岁就跟我这姥姥,娘儿俩就指着这做活儿挣钱,生活。那阵儿都穿大褂,中式大褂,一天做一个大褂还做一个套裤,套裤就是裤腿儿,它到这儿(指大腿)是一个马蹄形,用带系在腰上,干力气活儿的,穿裤子不方便,穿套裤,这屁股那儿不就随便了么,这叫套裤,都是男的穿的。俩人一块儿一天就做一套,够苦的。

定:给谁做呀?

司:给外人做。人家给钱哪。

定:她嫁给您父亲以后还做活儿吗?

司:不做了,就是看孩子做饭,弄这些个家务就够呛了,就是做也是给自己的孩子们做。那时候穿衣服穿鞋都得自己做呀,哪儿像现在都买呀。6个孩子,空不了。我从14岁就学这针线活儿。好像到我年轻时做的就都是时兴样儿了,什么大褂了,裤子了。没人穿那套裤,那是卖力气的人穿的,为的是方便,家里哪儿有做那个的。我俩哥哥都穿大褂呀,都得自个儿裁自个儿做,钉纽襻儿,那两道缝儿都得缝直了。后来有了侄子我还给做呢,做那小衣裳。我自个儿的衣裳也都是自个儿做,哪儿能去外头做去?做鞋,跟着街坊姐妹,今儿个出这么个样子,明儿个出那么个样子,比赛似的。你做得好我还要比你做得好。这大褂都沿边儿,沿什么韭菜边儿,绲边儿。

定:您沿边用缎子还是普通的布沿呢?

司:用缎子。我也穿过沿缎子边儿的衣裳,自个儿做的。

定:沿两道边儿三道边儿?

司:一道。有的是盘扣,有的就是直的,钉纽襻儿。绣花我不会,我从来就没学过那扎花,人说扎花挺简单的。

定:那时候北京好多妇女都做挑花,您没做过?

司:挑花我没做过,补花我做过,给国外做的。这么一块硬纱,还有两块方的,做那么一套3块多钱,可是特别细,最快怎么也得3天。这个纱四面沿边儿,先把边儿做好了,里头是一个大天鹅,后头跟着俩小天鹅,还有草,特别细。那,没有电灯,就在煤油灯底下做。我那阵也是做那个,挣钱哪。那个村里好多人都做这个。好像是成府那儿有那么一个组织,人家揽了这活儿发给大伙儿,然后再算账。现在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