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母亲的娘家

定:您母亲嫁过来以后他们家还有别人吗?

郭:有哇。但是我外祖父我没见着。他们原来住(东四)十二条,这说的是我外公的家。我外婆是汉人,据这么说,可是实际不知道是不是,都这么传,就说她是我们家的一个丫鬟,侍候太太的,这么着给她收了房。

定:大脚小脚?

郭:大脚。可能就是北京郊区的,农民。要是城里的(汉人)都得裹脚。我祖母倒是小脚,就是抽大烟那个。

定:您外婆抽大烟吗?

郭:不抽,她就是打牌。我的外祖母做饭做得好,我也是跟她学的。可是她在家里头打麻将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干,打电话,那时候就有电话了,打电话叫菜叫饭。今儿吃盒子菜注148,薄饼,盒子菜。这一盒里头什么菜都有,那会儿就往家里叫。她朋友也挺多的,不管是玩牌也好交往也好。我印象就是她有一个朋友,我叫费外婆费外婆的,经常来,都坐汽车来,那当然得有谱儿了,你这主人也得看什么人下什么菜碟啊。她把这个家整个就是……

抽烟的妇女

定:那她也够能花钱的。

郭:这个家就是让她给毁的。孩子她不管,闺女嫁出去了就嫁出去了,儿子不着调的就不着调了。我一个二舅,三舅,四舅就是我妈妈的弟弟了。我大舅不是我这个外婆的,不知道是抱的还是怎么的,我们叫他白胡子大舅,特别老了,他就在十二条,好像也没有工作。我二舅还有点技术,就是拉胡琴。在家里头招一帮人唱戏,最后他就结了婚了,我这二舅妈也是大家闺秀,嫌他邋遢。你看梨园行的人都是脏了咕叽,油脂麻花,一天就是拉了唱了玩了吃了,就这个。我舅妈嫌他脏,她的雪花膏搁到那儿都不让他往瓶里头下手,就那么讨厌他,最后他就出走了。

定:是您舅舅出走还是您舅妈出走?

郭:舅舅。就是没法在家里过了。我舅妈一直在北京。我三舅还不错,在铁路上。四舅最早干什么我不知道,从黑龙江回来以后就在青艺(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东单头条那儿,不知道是卖票还是干什么。

定:您外祖父那么有钱,怎么孩子们那么没落啊。

郭:我跟您说,越是有钱的家,孩子就越是不争气。因为他脑子里想的是他有钱,也不知道学点什么,有钱就花,就浪荡公子。他不在乎,最后拉洋车就拉洋车。北京的旗人就是这样,根本不考虑说我要有一门技术,我怎么生活,没有,因为他有后盾。他总觉得有钱,可是那钱,那房子说卖就没了就,就完了。我外祖母后来为什么上我那儿帮忙去?她最后连房子都没有啦,哪个舅舅家等于都养活不起她啦。最后她一直就跟着我,我的孩子小的时候她给我帮忙,给我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