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马崇禧口述(第3/10页)

定:也是回民?

马:回民哪,老回民呢还是。马崇年结婚实际是我伯父给办的。那会儿还是马连良京剧团呢,人家冲着马连良娶侄儿媳妇,冲着马连良也得出份子啊。回民讲究“拿手”,就是认亲了,您这手握着,我这手得托着您这手(比画)。我嫂子她那头是她父亲,就是我们亲爹,我们男方这边就是我伯父。我伯父跟我嫂子的父亲拿的手。马家宋家,结亲了。不是像咱们这样握握手就完事儿了。

定:那么隆重哪。

马:那是,阿訇念经,念完经以后,枣儿、花生、栗子,往新人身上拽。他们是1954年结的婚。解放了。我伯父都从香港回来了。

定:那您父母呢?

马:我父母也得听我伯父伯母的啊,我父亲跟我母亲去辞岁拜年,或者是伯父伯母生日寿日的,照样得磕头,这哥儿俩差十岁。我伯父是1901年生人,我爸爸是1911年生。

定:回民也养鸭子?

马:对。我嫂子他们那边的鸭子是填鸭。

定:这边(广渠门外)的鸭子不是填鸭吗?

马:这边的鸭子是放的鸭子。填鸭的鸭子是,它不吃也得让它吃,不吃也得吃,所以它肥实啊。您满处放着养的话,就跟人似的老锻炼,肌肉都紧的啊。我看现在填鸭的少了,有的填鸭是用机器的,我嫂子他们都用手填,只只都用手填。您看我嫂子现在手都变形,不像咱们这手这样,她的手是这地方(手掌中部)很宽。

定:她还干这些活儿啊?

马:跟家里伙计一块儿干哪,那么多鸭子,哪儿填得过来啊。您还当大小姐?连老爷子都跟着填鸭子去。这是营生嘛。

定:他们干的最重的活儿就是填鸭子了吧?

马:就是填鸭子。顶多刷刷鸭子房。我那会儿去他们鸭子房,可讲究了,那会儿就是洋灰墁地,大水龙头滋滋滋,干净着呢。他们家挺会养鸭子的。

定:他们家姓什么?

马:姓宋啊,您到安河桥一说鸭子房宋家都知道。我伯父逝世以后,回民不是都讲究土葬么,就说找块地,给老爷子埋了,我嫂子赶快就回安河桥去了,那儿都是回民哪,就说马连良死了,想找块地,当时人家稀里糊噜地就把坑给刨出来了,就等着埋他,结果呢,我伯父他们那边的几位哥哥,平日不进清真寺,年节不礼拜,根本不懂得教规,非烧,烧烧烧烧吧,烧了。

2.大哥马荣祥

马:我大哥,他所以走,也是家里头……那会儿我伯父说,要带他上上海,结果上海那会儿说,尽量少带人,就没带他。没带他他又上李万春那班搭班去了,李万春说了句话:“你有那么好的伯伯马连良,他不带你走,你上我这儿干吗来了?”一句话,他难受了,正赶上人家国民党招兵,招文艺兵嘛,一个叫王鸣照的人给介绍的,跟人就走了。那时候也没想到一去就回不来了,没想到这一点。他(马荣祥)在上海那事儿跟您说了吗?

定:他就说后来上海就“沦陷”了。

马:他说的是“沦陷”啊(二人大笑)。他们的国民党大鹏剧团哪,到了上海以后,因为我有一个叔伯伯伯,跟我父亲他们叔伯兄弟,叫马四立,也是唱丑的,那可以说是后台的老座钟,没有什么戏他不会的,就包括音乐场面,舞台布置,人员的上场下场,从哪儿上场从哪儿下场,都在他心里,别一瞧他老眯糊着眼,其实都想着呢。跟我伯父演出死在武汉了,他有病,血压高,一天到晚就是“咂儿——咂儿——”。

定:喝酒。

马:还老得吃肥肉。我父亲就给我这四伯写信,说无论如何把荣祥扣住。

定:不让他走?

马:不让他走。结果我四伯就把我哥哥叫到他们家去了,说你爸来信了,不叫你走,你放心,脱了你的军装,换上我的便衣,你就在家待着,不许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