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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喜一边迎着孙传芳一边说:“看了半天看不准,像只鞋,又像块石头。看看落款吧,又像哭字又像笑字。我对字画就是不入道。”

孙传芳和向喜并排站在画前,指着画说:“我也是看个热闹,我看画最不打眼的还是美女和老虎。这是八大的画,叫个《眠鸭图》。那不是鞋,也不是石头,是只卧着的鸭子。这幅画好就好在墨色上,都这么说。”

向喜再注意看看,也看出了形象,说:“噢,我也看出来了,是只鸭子,鸭子一回头,嘴扎在了翅膀里。那,题款呢?又像哭又像笑。”

孙传芳说:“那是八大山人的习惯写法,上头两点是个‘八’字,中间的‘大’和‘山’连在了一起,‘人’字像个‘之’字。可不,正像哭之笑之。”

向喜说:“看出来了,文人墨客都喜欢把个人的款落得似是而非的,你越认不出来他越高兴。军令状可不行,你总不能让人家捧着军令状乱猜,这是段祺瑞呀,还是靳云鹏。”

孙传芳说:“刚才光顾认字,喜哥,你知道这幅画是哪儿来的吗?”

向喜说:“你不说,我可猜不着。现在你也算是个藏家了。”

孙传芳说:“不瞒你说,这是前几天我去荆州,吴光新送我的。你说吴光新这人吧,不会打仗,好舞文弄墨,收藏也可观。你跟他谈军事,他答非所问地支应你一样。可一谈起书画,你听他的就可以了,没你插话的工夫。你说段祺瑞怎么把这么个人派到荆州,一呆就是好几年。”

向喜说:“长江上游总司令其实是个虚职。”

孙传芳说:“虚职是虚职,可你得听他的,我们都驻军长江上游呀。政府还故意把隶属关系规定得含糊其辞。”

向喜说:“那是段祺瑞的计策,要不然咱们这些直系老兵知道吴光新是谁?”

孙传芳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二十一旅在王大人的属下,你的十三混成旅可在吴光新的属下呀。要不说王大人怎么想到了急调你来汉口。”

原来调向喜来武汉的事孙传芳早已得知,向喜打算先从孙传芳这儿探听出王占元调他来汉口的目的。

孙传芳不断让护兵端茶端水果,然后又搬出几件字画请向喜看,向喜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说:“馨远,字画以后再看吧,你也教教我怎么认画。我这次来不知你有何猜测,你就在王大人身边啊。”

孙传芳收起字画,为向喜推过一杯茶说:“喜哥,我还是愿意叫你喜哥,惯了。你官升得再大,也是我的喜哥。”

向喜说:“我也愿意你这么称呼我。”

孙传芳说:“你在江岸上看见长江里的船了吧,那可是兵船呀,那可是皖系段祺瑞的人。段祺瑞的安福俱乐部离咱们当兵的远,这船上的兵离咱们可近。前些天你在城陵矶,吴光新就率范国章、刘海门东进,虎视眈眈直冲宜昌、汉口而来。我和卢金山在襄樊堵截一阵,佯退下来。可吴光新不识时务,再乘机东进,大军直抵汉口。来者不善呀,我看这就是王大人调你来汉口的原因。”

向喜说:“我是只身一人,没带兵呀。”

孙传芳说:“不用带兵,现在长江沿岸只有你能挡吴光新的兵马。更多的细节我也不跟你分析了,明天你一见王大人,一切就都明白了。现在我这也叫瞎猜,我也没有参加督军府的军事会议。不说了不说了,晚上去老通城吃豆皮吧。然后到大光明看电影,来了个新片子《宝莲历险记》。”

孙传芳不再说军中的事,只问了些家长里短,问大太太同艾身体好不好,问向文成的医术有何长进。孙传芳也问了二丫头,向喜说,二丫头还是愿意住保定,说二丫头的爹娘都已过世,二丫头卖了西关的房子和东大街的茶馆,又在双彩五道庙街买了一个小院,和原先的房子连在了一块儿,整天让向喜寄钱,说要扩建宅院。孙传芳说:“二丫头挺有心计,扩建宅院也势在必行。”向喜说:“兆州笨花也在大兴土木呢,我打算先顾笨花。”他对孙传芳说了他在笨花大兴土木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