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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艾的话让向喜心里一热,他和她好了一会儿就又自言自语说:“我家里有这样的媳妇也不知还乱琢磨个什么……”同艾听见了向喜这自言自语,愿意这话是真的。

窗户纸发白时向喜才睡着了,同艾却一夜没合眼。她朝着发白的窗纸看,有几只出窝的家雀在窗棂上嬉戏,互相依偎着,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儿,影子像皮影戏似的映在窗户纸上。院里传来开门声。同艾推推向喜悄声说:“起来吧,咱娘都起来倒尿盆了。”

向喜睁开眼坐起来,一只胳膊肘拄在炕上,没头没脑地对同艾说:“你听说过男儿当自强这句话么?”

同艾偏过头看着向喜说:“我还当是你改了主意哪,敢情是句哄人的话。”

向喜说:“一个男人,主意已定就不能犹犹豫豫。”

同艾说:“你主意真定了?”

向喜只“嗯”了一声。

同艾心里说,其实我也没把你昨天晚上的话信以为真。

向喜先下了炕,提上鞋去开门。同艾看着他宽大的后背,把门外的亮光都遮起来,立刻觉出自己身子的单薄。似这样单薄的身子莫非还真能抵挡住这个挡着门的男人的举动?想到这儿,她又叫住向喜,悄声对他说:“军中兴带家眷呗?”

正要出门的向喜又返回炕前对同艾说:“我要是验不上呢,还不是整天和家眷在火盆跟前坐着。”说完又叮嘱同艾,先别把这件事告诉爹和娘,待事成之后他自有安排。

向喜来到当院,见父亲鹏举又在扫院子,鹏举胡乱挥动着扫帚,两条病腿一瘸一拐地倒腾着。向喜忍不住说,爹,歇会儿吧,院子都叫你扫出坑来了。鹏举就说,七月的雨,十月的霜雪,是树就没有不落叶的。向喜轻叹一声想:爹真是一天比一天糊涂了。向喜娘走过来抱柴火做饭,冲鹏举说:“老不死的,净说些不着调的话,快糊涂煞你吧!”向喜劝住娘说:“娘,往后可别这样说我爹了。”

向喜是来叫向桂的。向桂在一个放柴草的小南屋自己睡,小南屋有一条小炕,炕上除了向桂,还堆放着花桃、花籽和高粱穗。

向喜走到小南屋窗前,伸手拍拍窗棂说:“桂,快醒醒。”向桂在屋里答应一声说:“有事哟?”向喜说:“有个事哩,出来一下吧。”

向桂开了门,向喜把他引到自己屋里说:“桂呀,眼下你也十四五了,十四五就该顶个大人使了。咱爹的腿脚不济,脑子也不清不楚,家里总得有个顶事的男人。”

向桂说:“哥,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你这是要走。”向喜说:“想试试去,可哪有一验就验上的。这件事你也先别给咱爹咱娘说。吃完早饭,你跟我一块儿进趟城。咱俩别一块儿出门,我在村西苇坑边上等你,你给我包俩干粮。现在这事只有你嫂知道,给她说不要紧。”向桂仔细听着向喜的话,只是答应着。

早饭后,向喜悄没声地往外走,鹏举就在后头大喊:“你那佛堂呢,你那佛堂呢,怎么不挑上?”

向桂替向喜回答说:“佛堂早卖完了,嚷个什么呀你!我哥去赶集量黄豆。”

向桂小跑着追上了正在苇坑边上等他的向喜,他把几个干粮用块豆包布包好,绑在腰间,跟向喜一起朝着县城里走。早晨,路边干茅草上的霜雪还没有化,一群鸽子正在黄土道沟里找食吃。向桂就和鸽子戏耍起来,他信手捡块土坷垃投向鸽子,鸽子们扑棱一声飞出道沟,飞出不远又落下来。向桂又去追。向桂追一阵鸽子对向喜说:“哥,咱也养几只鸽子吧。”向喜说:“以后你少想这些闲事吧,十四五岁该知道顾家了。”

向桂看鸽子已飞远,用脚踢掉茅草上的霜雪,又看见远处有辆牛车也正朝城里走,就说:“哥,咱要是有辆车,你坐着,我替你赶着,比走着不强多了。”向喜不回答向桂的话,向桂又说:“听说验上了还给安家银子呢,咱有了银子,我就去找瞎话哥,他懂牲口,让他给挑个小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