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议 礼(第4/7页)

七月,帝召见群臣于左顺门,示以手敕,言:“章圣皇太后命去本生字。”群臣骇愕,而张璁、桂萼复列上礼官欺罔十三事,且斥为朋党。于是九卿、詹事、翰林、给事、御史、六部、大理、行人诸司各上章争之,皆留中不下。尚书金献民、少卿徐文华倡言曰:“诸疏留中,必改称孝宗为伯考矣。”吏部右侍郎何孟春曰:“宪宗朝议慈懿太后葬礼,姚夔率百官伏哭文华门,此我朝事也。”杨慎曰:“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编修王元正、给事中张翀曰:“万世瞻仰,在此一举,有不力争者击之。”于是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二人、给事二十一人、御史三十人、诸司郎官吏部十二人、户部三十六人、礼部十二人、兵部二十人、刑部二十七人、工部十五人、大理寺属十一人跪伏左顺门,有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者。帝方斋居文华殿,命中官谕之退,不听。帝怒,遣锦衣先执为首者丰熙、张翀及御史余翱、郎中余宽、黄待显、陶滋、相世芳、大理寺正毋德纯八人下狱,杨慎等乃撼门大哭,众皆哭,声震阙廷。帝益怒,命尽录诸臣姓名,时有不在列者,其亲故以不与义举为嫌,多为代书,遂系马理等一百九十人于狱;孟春等待罪。越数日,为首者戍边,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予杖,编修王相等十有七人杖死。自是衣冠丧气,萼、璁等势益张。九月,更定大礼,称孝宗为皇伯考,昭圣皇太后为皇伯母,献皇帝为皇考,章圣皇太后为圣母,尊称自是遂定。

明代尊宋儒,以程、朱之言为科律,独于程子之濮议则反之,不惟反之,且矫枉而过其直,至不可以道里计。宋英宗欲尊所生之濮王,程子议止宜称濮王为皇伯父,欧阳修不以为然,当时遂以欧公为邪说,然英宗于所生止求至称本生考而止,皇字帝号,皆所谨避,虽太后有诏而英宗避不敢当。故欧公之论,谓父子之名不可以强改,虽与程子意不合,在欧公固心安理得也。嘉靖议礼,其始杨廷和蜚皆挟程子之成见,固亦觉其过拘,至谓奉迎兴国太妃时,若称皇叔母,则当以君臣礼见,子不可以臣母,则至称以本生,亦可以已矣。嗣是而熟中之徒,假此为进取之快捷方式,本生不已,称皇称帝,更进而称在庙之孝宗为皇伯考,见在之太后为皇伯母。如璁蜚所持之议,不且入庙而臣皇伯考,入宫而臣皇伯母乎?若以为称伯母伯考而非臣之,则前此不受叔母之称,于义亦无当矣。然犹未已也,侥幸之门既开,但能设一说以导帝纵情以蔑礼,即富贵如操券,其变幻又何所不至矣。

四年五月,又作世庙。初,国子生何渊首请建世室,廷臣恶之,出为平凉主簿,求内改,帝擢为光禄寺署丞。复申前议,请崇祀献皇帝于太庙。章下廷议,席书率群臣言:“天子七庙,周文、武并有功德,故立文、武世室于三昭三穆之上。献皇帝追称帝号,未为天子,渊妄为谀词,乞寝其奏。”敕令再议。书等言:“将置主于武宗上,则以臣先君,分不可僭;置武宗下,则以叔后侄,神终未安。在廷诸臣,于称考称伯异同相半,今祔庙之举无人以为可者。”时张璁亦言人太庙为礼之所不得为。书复密疏劝止,帝意不可回。书遂请于皇城内别立一庙,前后寝如文华殿制,出人不与太庙同门,座位不与太庙相并,祭用次日,庙欲稍远,庶以成祢庙独尊之礼,避两庙一体之嫌。诏可。亲定名曰世庙,而世室之议乃寝。冬十二月,《大礼集议》成,颁示天下。先是,帝命席书辑《大礼集议》,因言:“以书及张璁、桂萼、方献夫、霍韬五人为正取,熊浃、黄宗明、黄绾、金述、陈云章、张少连六人为附取,其中又有楚王、枣阳王二宗室,皆建言在嘉靖三年以前。若何渊等亦在不取之列。其它罢职投闲之夫,建言于璁、萼召用后者,皆以为望风希旨,有所觊觎,一切不录。又有奏乞附名之聂能迁、王价二人,建言在三年二三月,应如其请。”帝从之。及是书成,进书太子太保,以璁、萼为詹事,献夫、韬为少詹事,诸与议者皆进秩。因诏:“大礼已定,自今有假言陈奏者,必罪不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