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没来由地让下人看了笑话,置李家的颜面于何地?”李万堂本已打定主意不和李太太做口舌之争,故此才避到盐场来。没想到一大清早,李太太带了一帮账房先生,气势汹汹地来到盐场,张口就要看这一年多的账簿,口口声声说是要盘账。

李万堂就算是再有心忍让,当着盐场上下这么多人的面也要拿出李家主事人的样子,当下板起脸,不许任何人开账房的门。

“不年不节,好端端的查什么账?再说我是李家的一家之主,且轮不到别人来查我管的账目。”李万堂看了一眼太太身后的李钦,双目不怒自威,“钦儿,这是不是你捣的鬼?”

李钦被父亲的目光看得身子一缩,李太太眉毛一挑,哂笑道:“谁心里有鬼还不一定呢。”

“越说越不像话。”李万堂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等等。”李太太发话了,“我问你,钦儿和古家打赌,让他们一个月内凑齐一百万两银子把盐款结清,否则就滚回徽州老家去,此事你可知道?”

李万堂当然知道,两个儿子势同水火,就他本心而言当然难过,听到此事后,他很是希望古平原凑不齐这笔钱,这样就能离开江宁,回到徽州。反正古家如今有兰雪茶的生意,一生一世也够吃够用了。最好古、李两家再不碰面,就此了了这段孽缘。

“钦儿本来已经断了他的财源,他却能在三天之内调集了一百万两的银行本票,真不知这个穷小子哪儿来的阔朋友!”李太太紧紧盯着自己的丈夫,一字一顿地说。

李万堂恍然大悟,原来妻子是怀疑自己将盐场的收入给了古平原,夫妻相疑到这个份儿上,也着实令人心寒。

“我接到钦儿的报信,就已经命人查了咱们家在北五省的所有生意,既然那边的账目清楚,我就不得不看看盐场的账了。”

“盐场的账目也是一清二楚的,就不劳太太费心了吧。”李万堂声音很是生硬。

“好,你不让我查是吧。”李太太吩咐一声,仆从过来将铺了金丝猴皮的椅子抬到落锁的账房门口,李太太稳稳当当坐下。

“我要是不能进这个门,谁也别想进!”

李万堂登时气结,心知如不让步,今天这事儿必定无法收场。他点点头,将一串钥匙甩给李钦。

李钦一向畏惧父亲,但他也想知道古平原那一百万两银子究竟是不是出自李家盐场,到底与父亲有没有干系,然而他一想到倘若真是父亲在背后给古平原撑腰,那接下来自己这个家只怕立时便是天翻地覆,心里马上又是一沉。

“愣着干什么,查!”李太太厉声一呼,李钦只好避过脸色铁青的李万堂,带着一干账房先生,搬出小山般高的账册,一册册开始查验。一时间就听账册哗哗地翻,算盘珠子打得山响。

李安悄悄走过来,对站在滴水檐下的李万堂道:“老爷,要不咱们去看看外七滩煎盐的卤锅,昨儿已经按您的吩咐支好了,一共是三百个,都是全新样式,出盐又好又快。”这本是李万堂十分关心的盐务,如今却像没听见一样,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李安无奈地咽了口唾沫,退在一旁。他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个,一个月前王天贵将他请去,摆了一桌燕翅席,酒酣耳热之际,塞过来一张两万两银子的银票。李安跟着李万堂久了,眼界也是甚高,这笔银子虽然多,但是他心中真正想做的是李家的大掌柜,与这个心愿比起来,岂能因小失大,故此推辞不要。

王天贵真是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到他的心里,呵呵笑着说道:“原本李老爷说让你掌管一半的盐铺,可现如今却交给了他的两个儿子,你虽然忠心,毕竟是外人,想摸这颗朝天钉,恐怕是痴心妄想。不过你在金山寺外也听见了,李家的生意早晚是李钦的,到时候他绝不容不得古平原坐享其成,到了那时,我在旁边帮你说上几句话,你在李家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