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陪伴(第5/8页)

商容一直看着,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他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心乱如麻。

天色渐渐沉下来,茶馆里已燃起了灯,商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从下午到现在,他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烟波沉沉,大街上的喧闹慢慢平息,处处都是蜡烛穿透纸窗的柔光。商容却毫无所觉,只呆呆望着眼前的茶杯。茶水早已冰凉彻骨,他茫然地抬起头,向外面望去。

喧闹中独坐在树上的那个落寞的小女孩,再见面时一身红衣绚烂的少女,表白时候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还有亲吻他时柔软的嘴唇,一切都是影影绰绰,天地间只剩下她最后离开的那个背影……到头来,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她也从未问过他为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这样最好,只要从此以后再不见面,她终有一天会将商容这个男人忘记。

相识、相知、相爱,然后分离,很多人都是如此。他们也并未有什么特别,只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告诉她,他也喜欢她,不知不觉之中,已陷得很深。对别人来说,爱的法则有千万条。对商容来说,便只有一条。让爱着的人幸福。过一年半载,不,也许更短些,她的身边自然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出现,那时候留在她心底的伤口就会愈合,甚至于连何时喜欢过商容这个人都会忘记。今生的结局便已是如此,毫无选择的余地。

商容感到可笑,世上还有什么比无可奈何更令人绝望?窗外雨下得很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已奔跑起来。

茶楼掌柜码着算盘,抬眼看到无数雨丝从檐下垂落,他喃喃道:“好大的雨啊!”陆续有不少人因避雨闯入这间茶楼,一时间,本来只有三两桌客人的大厅热闹了起来。高楼满座的此刻,根本无人会注意到这世上一两个人的愁苦。而商容始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外面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了。自从唐悦离开,他的心就空了,连痛苦和悔恨的感觉都已完全离开了他。

这时已有人走过来,商容抬起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那是一老一少,老人风尘仆仆,神色疲惫,少女却睁大一双眼睛盯着他瞧。

“失礼了公子,能不能……”老人开口请求道。

商容微微点头,不待他们坐下,便已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老人嘘了口气,将湿漉漉的胡琴轻轻放在桌上。少女的年纪约十五六岁,瓜子脸,柳叶眉,模样很是周正。身上衣衫虽旧,却整洁干净。她从走进来开始,便一直将目光停留在商容身上,仿佛看得呆住了。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少女脸上一红,方知自己失态,忙低下头。老人轻轻擦拭着心爱的胡琴,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茶楼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瞧见这对跑江湖卖唱的爷孙俩,便起哄让他们唱一曲。老人用眼神询问孙女,少女咬着嘴唇,又抬起眼飞快地看了商容一眼,红着脸答应了。她整了整衣衫,站起来盈盈一笑,茶楼里便安静了下来。

胡琴咿咿呀呀地响起,只听那少女曼声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心帘开。朝登雾台上,夕宿酒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商容终于也看向那唱曲的少女,神情却是十分的漠然。

那少女接着唱道:“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这本是一段情诗,此刻听她唱来,声音委婉,柔美旖旎。纵然大多数人并不懂得这首诗中的情意,却还是纷纷喝起彩来。而与他们共桌的那个白衣公子,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既没有喝彩,也没有鼓掌。在听到“君情复何似”的时候,他竟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茶杯。那只手明明是那般的修长美好,此刻却因过分用力而出现一道道淡青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