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第二章 把心一横

傅采林目光重投夜空,以丝毫不含任何情绪波动的平静语调道:“这是一个充斥着疯子和无知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将被剥夺享受生命神迹的权利。国与国间如是,人与人间如是。我们今夜的对话就止于此,我想静静地思索。”

寇仲见他下逐客令,忙道:“可否容小子多说几句话呢?”

傅采林没有看他,像变成不动的石雕般道:“说吧!不过若是解释君婥和你们间的事,可就不必!因为我已晓得你们是怎样的人。”

寇仲弄不清楚自己该高兴还是失望,因不知傅采林心内对他和徐子陵的真正看法。沉声道:“我可以向师公你保证,只要我和子陵有一天命在,绝不会让人重演当年杨广的恶行,彼此可成友好邦国,大家和平共存。”

傅采林淡淡道:“你们之后又如何呢?”

寇仲差点语塞,苦笑道:“现在对高丽最大的威胁,非是我们而是以扩张和征服为最终目标的突厥人。惟有中土变成一个统一的强大国家,突厥人始能被抑制。杨广给我们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且数百年战乱早令我们大伤元气,动极思静,谁都希望在未来一段悠长岁月,可好好休养生息。未来的事没有人能预知,共希望老天爷有点儿同情心。中土渴望和平统一,高丽何尝不是如此。这番话我寇仲字字出自肺俯,请傅大师垂听。”

傅采林淡淡道:“这问题我曾思索良久,今夜不想在这方面再费心力。明晚子时请少帅大驾再临,让我见识一下少帅的井中月,希望那是另一个神迹,君瑜送客!”

踏上杏木桥,寇仲忍不住问默默在前方领路的傅君瑜道:“这究竟算甚么一回事?”

傅君瑜止步道:“他欢喜你们。”

寇仲抓头道:“他明晚指明要看我的井中月。这叫欢喜吗?那我情愿他讨厌我。”

徐子陵三人在寇仲身后停下,其中侯希白摇头苦笑道:“傅大师喜怒难测,大家谈得好好的,却忽然逐客。”

傅君瑜缓缓别转娇躯,面向四人,温柔的月色下,她脸庞迎上月光,闪闪生辉,却有点心灰意冷的道:“我早着你们离开,只是你们忠言逆耳,至陷如此田地。师尊再不会和你与子陵计较大师姐的事,原因正如他所说的,是他明白你们是怎样的人,更明白大师姊为何肯为你们牺牲生命。”

跋锋寒皱眉道:“既然旧怨已释,何解仍不肯罢休?”

傅君瑜首次望着跋锋寒,平静答道:“你们不能设身处地,从师尊的立场去看整件事,我不会怪你们,因为你们并不明白师尊的情况。”

侯希白显然对傅采林大有好感,关切的问道:“大师有甚么难解决的问题呢?”

傅君瑜双目透出悲痛神色,低声道:“师尊寿元已过百岁,自知时日无多,大限即至,师尊若去,将没有人能遏止盖苏文的野心,高丽现时新罗、百济、高丽三足鼎立的局面立告冰消瓦解,战火会蔓延至半岛大陆每一寸的土地,此为师尊最不愿见到的局面。不过他更看到这是无可改变的趋势,大乱之后始有统一和乎,可是这情况须在没有外族干预下始能出现。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苦笑道:“明白一点儿,所以你们最理想的情况是突厥人入侵中原,致泥足深陷,与我们来个两败俱伤,对吗?”

傅君瑜道:“大致如此。”

侯希白摇头道:“这并不公平!”

傅君瑜俏脸泛起一片寒霜,沉声道:“你们汉人有甚么资格和我们说公平,在高丽没有人能忘掉杨广贼兵的兽行。若非师尊出山号召,趁隋军忙于奸淫掳掠之际全面反击,遂走隋军,情况还不知会发展至何种地步?在我们来说,你们遭受任何惩罚,都是活该的。”

徐子陵怕侯希白被抢白而动气,插入道:“瑜姨息怒。我们确曾犯下弥天大错,但仇恨并不能带来和平,我们双方将来能和平相处才是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