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声声已杳

房间里隔音很好,掩上门的时候把一切了喧闹都关在了门外,再回头看到了捂得严严实实的俩位医生在看着仪表,病人的床前伺立着一位年过半百,头顶微秃的男人,曾楠小声地介绍这是简烈山的私人律师,简凡嘴角翘翘,似有几分不屑似地笑了笑,笑得很别扭。

说实话,不别扭都不行,即便是没有办过丧事也知道最后这一刻,站在床前的应该是儿孙满堂,应该是人生温情最极致的一刻,应该是一个含笑而暝的时刻,不管应该是什么吧,简凡总觉得这里不该是自己,是曾楠、是律师,如此的冷清让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地凄凉。

“心里有疙瘩一会再说。”曾楠轻轻拉了拉简凡,觉察到了简凡的怪异表情,轻声说着:“简怀钰和五个弟妹都和他同父异母,三位夫人去世了两位,离异的一位还健在,他们家的关系很复杂,因为财产的事已经闹过几次了……这两天儿女不管那位进来,老人都闭着眼谁也不理……刚才进病房就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简怀钰揣摩着没准是想见你,就把你找来了……”

轻轻地说着,声音几近不闻,紧紧地偎依着,曾楠似乎害怕经历这个场面似的,俩个人几步踱来,话音渐渐不闻了,只剩下的嘀嘀的轻微心电声音,虚弱得也像病床上的老人,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走近了,律师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位置,向老人身边靠了靠,老人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然后缓缓地睁开了,恍惚中看到了简凡,像看到了亲人一般,眼睛里闪着希翼、闪着期待,那份急切、那份欲言难言的急切是如此地清晰,连僵便、惨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也开始颤蠕,枯瘦嶙峋的手微微的抬起来,像试图抓住什么。

不过,一切都成了徒劳,嘴唇在微微蠕动着,无声地蠕动着,手刚刚抬了抬又颓然垂下了,风烛残年的病体,此时那怕连简单的表达也成了奢望。

没错,大限已到……头发几乎已经褪光,惨白的脸色泛着几处微青,医生指指自己的头部,再指指嘴,示意着已经不能说话了,曾楠忘记了心里的顾忌,轻轻地拉着老人的一只手,又拉着简凡,把简凡的手和老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简凡蹲下了身,脸凑近了老人的面庞,那失去血色的脸部,像有多少未竟之言、未了之事一般,唯余下了眼睛无限的期待,感觉到了那只已经没有力量的手,微微在动,像试图握着自己,表达着什么。

依然是徒劳,生命像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明亮的眸子凝视中渐渐黯淡,又像无限挽惜和留恋一般看着简凡,像累了、像困了、像知道自己将永远闭上眼了,只盼着多看一眼、多看一眼……

“他不是想见我,他是放心不下他弟弟……让他们兄弟俩告别吧。”简凡咬着嘴唇,压抑着心里泛起的莫名悲伤,为一名素无交情的老人的悲伤,此时说话不知道该告诉谁,直面向那位也是华裔的律师。

“这……”律师难为地把目光投向医生,医生卸了口罩迟疑了下,另一位轻声说着:“不能再激动了,现在病人脑部已经形成大面积梗塞,再稍一激动,恐怕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人都快死了还谈什么生命危险?要是就让他这么失望地走,那他死也不会暝目……快去吧,再这样拖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简凡轻声,不容置疑地说着,眼一挤,蓦地涌出来两颗大滴的泪,不知道这滴泪缘何而来,只是觉得心里绞痛得那份难受,难受得恨不得让这位行将即去的老人起死回生。

依然是徒劳,手冰凉冰凉地,简凡轻轻地握着,抚过老人的胳膊,已经枯瘦枯瘦,这个靠着药剂维持着的生命现在已经仅剩下了一个躯壳,谁还会记得,这曾经是富甲一方简氏老董事长,谁还在乎,这个躯壳里还承载着什么未竟之愿,看到老人呼吸急促,再一次被扣上氧,简凡恨恨地回头,此时咬牙切齿,疤脸狰狞,仇视般地瞪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律师,这位律师微微一惊,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