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每个人的心底(第3/10页)

“喔,这一本都没有,左边最旧那一本里面倒有几张,不过也不多。”阿拓瞥了一眼百佳手中的相本。

“你那么多亲戚每年都帮你过生日啊?真幸福。”百佳说,思婷则接力开始说他们部落过生日的种种恐怖习俗。

阿拓摇摇头,说照片里那些人都不是亲戚,而是他小时候认识的好心叔叔伯伯们,至于他的爸爸跟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他爸常常在外经商应酬不在家,所以阿拓经常得拿着几十块到街上张罗自己的午晚餐,他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家庭联络簿都是巷口卖麦芽糖饼的阿婆帮他签的。

“就是这张照片里的阿婆,她人很好,还会帮我过生日,煮猪脚面线给我吃,可惜前年九二一地震过世了。”阿拓叹气,说他以前有时候还会去南投看阿婆。

“那四年级的联络簿呢?谁签的?为什么阿婆不帮你签了?”念成看着阿拓挂在墙上的美女月历。

“喏,就是这个叼着烟拉着我的手切蛋糕的阿伯,自从我四年级搬家到台中后,就是这个卖猪肉的阿伯帮我签联络簿的,他人很好,他儿子跟我四年级同班,他除了帮他儿子送便当,还会顺便帮我包一份,不然我早饿死了。”阿拓将燕饺丢进锅子里,笑笑看着大家,“他儿子后来念大学还跟我同班,很有缘分呢。”

“该不会你五年级又搬家了吧?照片里的人又换了一遍。”思婷指着照片里,几个嘻嘻哈哈的大男生。

“是啊,我五年级跟六年级搬到台北,那几个大男生都是台大的学生,那时我都在公馆的弹子房跟他们混,所以当然是他们轮流帮我签名,还让我见识很多不一样的有趣人生。说起来你们绝对不信,我现在的普物老师就是他们其中之一呢!”阿拓显得很开心,我却听了心疼。

阿拓一边煮火锅,一边继续用照片说着他以前的生活。

他爸爸几乎都不在家,两人唯一的沟通方式只有放在餐桌上的几张钞票,年纪小小的阿拓于是成天都在外面乱晃,也因为他心胸开阔、酷爱跟人攀谈,他跟街头巷尾都建立起相当特殊的人际关系。

年纪小小的他看见巷口卖麦芽糖的阿婆一直在咳嗽,他可以拿吃晚餐的三十块去西药房买两罐感冒糖浆给她喝,还陪她聊在金门当兵的儿子。

年纪长些,他在学校认识中午便当总是装得满满的阿德,阿拓也够胆将买肉粽的午餐钱拿给他,说要买下他一半的便当,两人从此变成好友,也认识了猪肉伯。

上了初中,阿拓家搬到新竹。

他可以跟全校所有的流氓学生当好朋友,因为他偷偷打开训导处的铁柜,烧掉了他们被记过的单子,也因此学会了耍蝴蝶刀的十八种方法。

“原来你初中是个小流氓。”念成随口说。

“也不算,我初中三年没被记过也没打架,只是觉得那些爱耍狠的朋友很好玩、不会整天补习死读书,所以爱跟他们混在一块。高中又搬回台北后,我偶尔还会回到以前的初中走走,看看以前跟我混一块的几个学弟过得怎样,不过说来好笑,以前我没打过架,回去倒是打了一次。”阿拓很高兴地说,“其中一个学弟还在牢里遇过暴哥,也算有缘吧。”

“你以前在新竹的时候是读哪间初中啊?我念的是光复。”我说。

“我也是,原来你早当了我学妹,哈。”阿拓笑笑,继续往下说故事。

高中阿拓总算有始有终将一个学校念完,没有跟父亲到高雄。

高中三年,阿拓的午餐常常是学校福利社简单的肉粽,不过他的热情也没闲着,他教福利社不识字的欧巴桑念英文,从此有吃不完的面包跟喝不完的汽水,营养均衡了不少。当他从师大附中毕业时,那位欧巴桑已经拥有初中毕业生的英文程度,高兴地认了阿拓当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