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巴斯克海岸餐厅(第2/15页)

她征求我的意见,瞅了我一眼,然后说:“我不想要手推车上的东西。那样上得太快。我们来点要等上一辈子的东西。这样子我们可以喝它个酩酊大醉,天昏地暗。比如来个福斯坦堡蛋奶酥。你会做吗,苏莱先生?”

他啧了一下舌头——出于两个原因:其一,他不赞同客人拿酒精钝化他们的味觉,其二,“福斯坦堡相当的讨厌。太喧嚣。”

不过,味道却非常好:松软的菠菜奶酪,中间巧妙地嵌入什锦水煮荷包蛋,你用叉子把蛋戳破后,一道道金黄色的蛋黄小溪流了下来,使蛋奶酥随之也变得滋润。

“喧嚣,”艾娜说,“我要的正是这个,”听得此言,店主只好捏着手绢一角儿轻轻沾了沾额头上的汗珠,表示默许。

然后她又决定不喝鸡尾酒,说道:“我们干吗不郑重地庆祝一下重逢呢?”从酒保那里,她点了一瓶路易王妃水晶香槟。即使是那些讨厌香槟的人,包括我本人,有两款香槟也是无法拒绝的:唐培里侬香槟王,以及品质更加优越的水晶香槟——后者盛在自然色的玻璃瓶里,犹似一方淡淡的火焰,冷凛的火焰,那般辣丝丝的感觉,咽下一口,却又似乎不曾咽下,而是在舌头上化作了一团蒸汽,燃烧成了一堆润湿而甘美的灰烬。

“当然啦,”艾娜说,“香槟的确有一点严重的不足:如果像其他酒那样豪饮,肚子里会积淀一股酸水,其结果是会导致永久性的口臭。真的是无药可治。记得阿图罗的口臭吗?上帝保佑他的心脏。还有科尔也喜爱香槟。上帝,我真的好怀念科尔呀,尽管最后那些年,他的确有点疯疯癫癫的。我跟你讲过科尔和那淫棍酒保的事情吗?我记不太确切他当时在什么地方工作了。他是意大利人,因此不可能是在这里或帕维侬。也许是殖民地餐厅?奇怪:他的模样在我眼前清清楚楚——一个核桃肤色的男人,脸平得很漂亮,油亮的头发,下巴最为性感——但我记不清是在哪里见到他的了。他是南意大利人,所以他们叫他迪克西,特蒂·怀特斯通就是被他搞怀孕的——比尔·怀特斯通帮她堕了胎,让人以为是他自己干的。当然这也有可能——但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境——不过,我仍然觉得说不过去,不合常理,你想想,一个医生给自己妻子堕胎。特蒂·怀特斯通并非唯一;拿情书滋润迪克西掌心的有一个队列的女孩子。科尔的手段很高明:他邀请迪克西到他寓所做客,借口说向他请教如何在一个新酒窖存储葡萄酒——科尔!他在葡萄酒方面的知识那意大利佬做梦也想不到。于是,他们同坐在那张沙发上——比利·伯德温为科尔做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山羊皮沙发,气氛很随意,然后科尔亲吻了这人的脸,迪克西咧嘴笑道:‘这将花费你五百美元,波特先生。’科尔只是笑,并捏了一把迪克西的腿。‘现在得花费你一千美元啦,波特先生。’此时,科尔意识到这比萨饼是当真的了;因此他拉开他的裤子拉链,拽出那东西,晃了晃,说:‘如果使用这个,包干价多少?’迪克西告诉他说两千美元。科尔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写了一张支票递给他。然后他说:‘奥蒂斯小姐很遗憾地说,今天她不能来吃午饭了。好了,滚蛋吧。’”

水晶香槟斟入酒杯。艾娜尝了一口。“不够冰。但是—啊……!”她又咽了一口。“我真的怀念科尔。还有霍华德·斯图吉斯。甚至海明威老爹;毕竟,他也曾在《非洲的青山》里写到过我的。还有威利叔叔。上个星期在伦敦,我去德鲁海因茨家参加一个聚会,被玛格丽特公主给缠住了。她妈妈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儿,可是那家子其余的人哪!——虽然查尔斯王子还算不错。不过总的来说,皇族那些人总是觉得,人只分为三类:有色人,白人,还有皇族。唉,我简直都要打瞌睡了,她嘤嘤嗡嗡得实在让人无聊,就在这时,她突然宣布说——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她真的不喜欢‘娘娘腔的男人’!这话实在是非同寻常,如果考虑到它出自何人之口的话[2]。还记得那个谁能得到第一个水手的笑话吗?但我只是垂下目光,很简·奥斯丁的样子,说了句:‘那样的话,小姐,我担心您晚年会非常孤独的。’她那表情哟!——我以为她可能要狠狠扁我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