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揭(二)

蒋长义偷觑着蒋重的神色,晓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提这事儿。于是转而说起最关键的事情:“朝中起头的人是云孝子。被他咬一口,入骨三分。”

蒋重的拳头慢慢握紧了。这云孝子,本名云群,人们却不称他名字,只呼云孝子。却是因为他在母亲去世之后,将自己的一根手指生生咬下来放在棺木中,结庐守墓,麻衣素食,不与人言长达六年,每当痛哭之时总有鸟雀围在他周围而出名的。

按说这样的人会弹劾蒋长扬不孝,的确是再正常不过,可是背后隐藏得有一件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当年云孝子本是布衣,举荐他的人正是杜夫人死去的老爹,驸马都尉杜师览。虽说皇帝也需要一个孝道闻名天下的人来作臣子充门面,但云孝子能有此盛名,能做了这个谏议大夫,的确与杜师览的大力举荐分不开。

云孝子自做了官后,非常非常的尽忠职守,为了表示自己不徇私,就连杜家也没怎么来往,恩人杜师览死时送的礼很微薄,当时杜夫人还颇有微词,但过后也没见杜家怎么打击报复。云孝子名动一时,可蒋重却觉得,云孝子实在是做得太过了,假。更何况,当年他因好奇去看云孝子哭得鸟雀动容的奇迹时,曾经在周围隐秘处发现过碎糕饼,可见那所谓的奇迹也是假的。这样的人,真的表里如一么?和杜家的关系真的撇得那样清?

蒋长义见蒋重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并不打扰他,只垂手在一旁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忽听蒋重淡淡地道:“他弹劾你大哥不孝,是指你祖母,还是指你大哥拜堂那件事?”

蒋长义忙道:“是祖母生病。说来真是奇怪了,祖母生病的事情只是咱们家的人知道,您和我也是今日才去请的假。他怎会知道这其中的始末?就算是胡乱猜测,也没可能这么快就造起声势,把谏书都写好了吧?难道!”他一惊一乍地道:“难道是大哥得罪了人,有人盯着他,要借机报复大哥?那这人也太可怕了,竟把手伸到咱们家来了。”

蒋重抬眼凶狠地看着蒋长义,蒋长义无动于衷,似是完全看不懂,仍然懵懂无知地道:“爹爹,您可要帮帮大哥。他其实没那么……他只是脾气不好,您不知道,他待我很好很好。”又急急忙忙地从腰间解下蒋长扬送他的玉佩给蒋重看:“您看,我考取以后他送我的,这玉好吧?”

蒋长义今日太过反常了些,竟然能想到这些了。蒋重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蒋长义。蒋长义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忐忑不安地捏着那块玉,手指神经质地在上面摸过来摸过去,鼻头上沁出细毛汗,嗫嚅着嘴唇小声道:“我拿给同僚看,他们都说是上好的古玉,雕工也很好……”

还是那个懦弱的蒋长义,蒋重闭了闭眼,淡淡道:“你很喜欢你大哥?”

蒋长义犹豫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大哥待我很好。”

“那你为何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和我说!”蒋重骤然一大声吼了出来。

“哐当!”一声,蒋长义的手一抖,那块晶莹柔润的玉佩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蒋长义猛地蹲下去,低着头捡玉佩,颤抖着手尽力想拼凑在一起,却总也差了一小块。他拼命地在地上摸索,颤抖着嘴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您知道,可还是不放心,所以我,我……”他的眼泪突然汪在了眼眶里,使劲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重厌恶地看着蒋长义的眼泪,他最恨的就是流泪的男人。蒋长义显然是晓得他的好恶的,硬生生将泪花逼了回去,小心将碎了的玉佩收入荷包中,垂着手不说话。

他哪怕就是偶尔能和蒋长扬一样跳起来和自己作对也好呢,这性情就和他生母一模一样。蒋重无力地叹了口气,“你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