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黑珍珠(第2/10页)

林大花有了追求者,烟婆高兴,刘小红也高兴。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说:“大花交了好运了,找了个城里的法官。”她还公开许诺,林大花要是嫁给小蒋,她会拿五千块钱的礼金,因为林大花为红日客栈出了力。人们以此判定,刘小红是在意葛喜宝的,她怕葛喜宝娶林大花,林大花名花有主了,葛喜宝也就安全了。人们从她新聘的服务员身上,也找到了她喜欢葛喜宝的佐证。葛喜宝最不喜欢个儿高、单细的女人了,说这样的女人寡气。可刘小红从长青县招来的这名服务员,大高个儿,长脖子,杨柳腰,细胳膊细腿,长发及腰,一脸狐媚相。她好像在用自己的身体开着首饰铺,脖颈、耳朵、手腕和脚腕,佩戴着形形色色的饰品,虽说大都是仿制品,但一样闪闪发光。因为这一身的饰物,她干起活来叮当作响,走起路来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赶上风大的日子,她的身体仿佛在奏乐。她姓范,龙盏镇人因此送她一个绰号“范叮当”。

葛喜宝不喜欢范叮当,以前灶房没事了,他会坐在靠窗的桌前歇息一刻,抽烟喝茶,眯着眼看林大花做事。范叮当来后,他去茶馆小憩了。

范叮当虽不入葛喜宝的眼,但刘小红喜欢她,客人们也喜欢她。林大花在红日客栈靠着拉手风琴和拔火罐,深得客人欢心;范叮当则以口技和剪发,笼络人心。她能模仿形形色色的声音,惟妙惟肖。除了动物的叫声,还有火车的汽笛声、雷声、屁声、刹车声、切菜声、屋檐滴水声、玻璃杯碎裂声、挂钟行走声、流水声以及北风呼号的声音。她学鸟叫,能招来鸟的和鸣;她学猫叫,能吓跑灶房的老鼠;她走在街上学汽车喇叭声,前面的行人赶紧避开让路;她经过小学门口,学打钟的声音,学生们以为下课了,纷纷跑出教室。有客人听了她表演的口技,说她应该去当配音演员。范叮当还剪得一手好发,她使剃头推子,跟使筷子一样熟练。她免费剪发,针对客人的不同喜好,剪出千变万化的发型。龙盏镇人说,她剪发的手艺,是在城里开发廊练出来的,发廊妹哪个干净?人们从范叮当与老魏相熟上,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属于情爱范畴的话题,唐眉也是绕不过去的。春末的一个礼拜天早晨,她将陈媛送到刘小红那儿,说她进城办点私事,得在外过夜,要像往常那样,把陈媛送辛七杂那儿,有点不方便,请她帮着带两天,刘小红爽快地答应了。但陈媛却不高兴,她进了红日客栈,始终噘着嘴。刘小红说唐眉那天打扮得非常入时,头发挽起,化了淡妆,穿白色高领针织衫,外披大翻领雪青色风衣,扎一条藕荷色真丝围巾,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单层羊皮短靴,看上去清新脱俗。刘小红见她妆容精致,以为她要与汪团长幽会呢。两天后的黄昏,唐眉回来了。她来红日客栈接陈媛时,弯弓着腰,眼窝深陷,面如土灰,嘴唇泛紫,刘小红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唐眉脱掉风衣,搭在椅背上,说她想吃碗面条,她还嘱咐葛喜宝,多卧两个鸡蛋给她。唐眉吃了一海碗鸡蛋面后,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付过账,起身穿风衣时,平静地告诉刘小红,她进城是做结扎去了。刘小红大惊失色,说你将来不想要孩子了?唐眉凄然一笑,拉住陈媛的手,说:“我这不是有一个吗。”

唐眉的举动,让龙盏镇人联想起死去的王秀满。她当年结扎,是为了辛七杂,唐眉这么做,为的谁呢?有人说是为汪团长,汪团长不离婚,她做情人做够了,不再相信男人,对婚姻彻底绝望,所以做了结扎;也有人说她是为陈媛所累,她后悔把她带在身边,但又不能将她抛弃,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她干脆做了结扎,不再梦想婚姻,这样只能与陈媛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