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实习期——新收组第三节违纪(第2/3页)

“告诉了,华哥,我一脑子屎,没憋住。”

“哪的烟?”

“……”

“哪的烟?你他哑巴啦?”华子抄起鞋,给周法宏脑袋上来了一下。

“收烟的时候,我留了一盒。华哥,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周法宏说着,把一盒“恒大”放在桌上。

“过?你说过就过?大半夜的把大伙都折腾起来,你这叫扰乱改造秩序,懂吗?”周法宏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二龙烦躁地一翻身:“华子你跟他费什么话,赶紧睡觉吧,让傻飞着去。”

华子气愤地把烟屁捻在周法宏太上:“让你瘾大!”周法宏怪叫着弹了起来,用手兴奋地划拉着创口。

“去,旮旯飞起来,明儿见!”周法宏灰溜溜扎到门后面,屁股一蹶,两手从背后扬过头顶,摆了个“飞”的造型。

“都睡吧,斜眼宏你给我规矩点,乱动别叫我瞄上!”

“华哥你塌实睡吧,你也别拿我的错误折磨自己了。我保证不动,我深刻反省。”周法宏诚恳地说。

我看一眼周法宏,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华子没说“新收”多晚可以开始抽烟,只说“看表现”。至于什么时候结束新收生活,他说等下一批新收来了我们就升级为“老收”了,下一批什么时候来?看队里的需要了,也许下个月,也许……不知道。说得我们充满希望地绝望着。

我们几个帐上有钱的人,更关心的是何时允许购物,改善一下伙食。我还多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看病,我可怜的部已经没有屁股样了,成了沼泽地。我后来一直怀疑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盘板的时候,要求挺胸抬头收下巴,屁股部分没有动作要领的限制,开始是疼,后来就麻木了,不仅屁股,连腿也是麻木的,下铺时要先咬着牙,试探着把盘在一起的双腿分开,那种麻胀的如有电流激荡的感觉难以描述,要过渡好一回儿,才敢让脚挨地。

盘板时忍不住了,都要偷懒,歪一下子扭一下腰什么的,被发现了就要挨打,经常是背后被凿上一拳。我和大家一样,都有些习惯了,被击打的疼痛很快就会消失,心里便快速地把它忘却,不让屈辱感折磨自己,我开始理解马戏 或动物园里的猛兽了。似乎被驯化的狼极端少见,不过我发现,“狼”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已经被粗暴地打磨下去,只有在心里,每个人还在用各自的方式狡猾地抵抗着、逃避着、幻想着。

小不点出卖了他们年轻的色相和殷勤的魅力,捞取卑微的活动空间;疤瘌五象一只野狗,一边在心里狼一样压抑地咆哮着,一边贼眉鼠眼觊觎着机会;表面颟顸贫气的周法宏也是累犯了,懂得混世的诀窍,似乎在故意往“怪鸟”方向发展,将来虽然受不着好气,但却可以浮在更底层的“菜鸟”头上,时不时耍一半下威风;豁嘴儿看来坚决走卑躬屈膝的才路线了,听话,干活,少挨些打,是基本的奋斗目标;干巴老头孙福恒则在豁嘴的基础上,保留了些许自作聪明的狡黠,不过,往往是堤内损失堤外补,侥幸取了巧,一旦被火眼金睛的杂役识破,惨遭毒手必然在所难免。

至于我,心理很复杂,盘在板上,就不断地回想从分局做高级学员的优游,回想在市局睡在爬着小虫的铺板下的苦楚,回想在一监和这里的入监组的种种,一路奔波下来,感慨何止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