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盗采事件(二)

梁国成盗采受伤事件,我原先并不十分关注,只是抱着一些普通的怜悯之情给老爸敲了敲边鼓,结果如何,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但次日早上结束晨练之后,梁科长出乎意料地叫住我,跟我说起这件事。

“小俊,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梁叔叔,什么事?”我有些奇怪,梁科长基本上属于比较沉默寡言的那种类型。相处一两个多月来,除了督促我保质保量完成既定任务,师徒俩很少有其他沟通。我也习惯了,其他几个师兄(保卫干事)似乎和梁科长也没啥多话。

“嗯,是这样,枫林公社发生了盗采煤碳伤人的事件,你知道吗?柳主任……有没有在家里谈起这件事?”梁科长沉吟着考虑如何措辞。毕竟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普通的九岁小孩,跟我说这种事有些不大对劲。

我心中一动,倒是想起来了,梁科长也是枫林公社的人呢,也姓梁,莫非与那个梁国成有什么关联?

一文一武两个师父,我跟周先生很亲近,几乎可用“情同父子”来形容。但对梁科长,自然暂时没有这种感情,不过敬畏却更甚。

“嗯,昨晚上说起过呢。”

“那,他有没有说县里打算如何处理?”

“他说性质好像还挺严重的,要公安局来处理呢。闹不好要判刑。”

“啊,这么严重?”梁科长顿时脸色一变,搔了搔头。

我笑起来。这时候,威严的梁科长才露出普通人的本性。也是个蛮可爱的直爽汉子,瞧样子有心想要帮梁国成开脱一下,却又不愿直接去求人,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我这个小屁孩头上。想想也够难为他的。

笑容一闪即逝,我认真说道:“师父,这个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原原本本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真的?”梁科长眼睛一亮,没有注意我称呼上的变化。

我笃定地点点头。

“唉,国成哥也是个可怜人呢……”梁科长长长叹了口气。

见这么长大的一条汉子如此叹息,我真有些骇然的感觉。听梁科长对梁国成的称呼,可能两家关系还真挺近的。

“国成哥和我一个大队的,族房亲。”我便即恍然。

这情形和柳家山大队一样,同村同姓的人都是族房亲戚。梁科长说明是房亲,就不是直系亲属,和我预料的有一点距离。

据梁科长介绍,梁国成是独子,父母在堂,俱已高龄。老父前年中风,为给老人家治病,将一个原本勉强过得去的家庭搞得债台高筑。老人家命是保住了,却落下偏瘫的毛病,长期卧床。对靠工分维持的普通社员家庭来说,这等于是一个不住吸钱的巨大黑洞。

梁国成有三个小孩,一子二女,长子前年参军去了,眼下还在部队。大女儿十七岁,去年就出嫁了。小女儿刚满十四岁,前年辍学在家务农。想必是负担不起学费了。

向阳县农村流行早婚,十六七岁出嫁的现象不少见。不过听梁科长说,梁家大女儿生得十分水灵,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却嫁了个大麻花。只因为那麻花的老爸是在区供销社做主任的,出得起彩礼钱。

这跟卖女儿也没多大区别,其中委屈可想而知。

“唉,可怜啊……”梁科长再次叹了口气。

“国成哥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要不是家里太难,哪会去做贼?谁知道第一次就碰到这种事情?这人要是背时,喝凉水都塞牙齿。”我心中大是恻然。上辈子一世草根,虽然不及梁家这般凄惨,却颇能体会草根阶层的难处。

都是贫穷惹的祸啊!

便是一二十年之后,人民的生活水平呈几何级数增长,“病不起”都是困扰每一个普通人的巨大难题。

“梁国成是第一次?”我问道。

“是啊。国成哥最好面子的人。”如果真是初犯,那就好办些。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于初次犯错的人,只要不是罪无可恕,通常会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