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Thank you, 撒泡尿

我理解了,女特务、女流氓、女混混、女妖精都是我们的好帮手。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和朱裳坐同桌。我不喜欢看教科书,我喜欢看窗外的杨树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喜欢看朱裳油光水滑的头发和脸蛋下面青青的静脉血管。我常常想,朱裳是什么做的?脉管里流的是血吗?什么样的血和肉,如何掺和起来,如何穿透我的鼻孔和眼睛,能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这些问题,数目众多而强烈,我最后学了生物和医学,主要是想搞懂这些问题,但是发现现代医学连感冒都无法预防。

和朱裳坐同桌不是巧合,是我用一本英文原版的《花花公子》、一本香港的《龙虎豹》和班上来自远郊区县的一个叫桑保疆的土混混换的。桑保疆有个外号叫“撒泡尿”,新来的外语老师起的。

我们新来的外语老师,有个小鼻子和弯弯的刘海儿。她的身材很好,一头黑发,转过身子在黑板上写字,发梢差几寸几乎碰到她撅撅的屁股上。张国栋计算过外语老师头发增长的速率,预言再过十一天,发梢和屁股就会碰上,刘京伟毫无根据地不以为然,和张国栋打赌,赌一包金桥烟。尽管张国栋的计算没有问题,但是最后还是输了。外语老师在她发梢即将碰上屁股的前两天,把头发剪短了一大截儿。“北京风沙太大,头发太长像个扫把,替清洁工义务扫地。”她说。外语老师是南方人,英文发音很准,很为之得意,所以中文也是英文味儿的。有一天她看桑保疆总是不积极回答问题,就主动叫他站起来,“这句英文:Myfather joined the Long March,怎么翻译?”

桑保疆居然答了半对:“我爹参加了Long March。”

外语老师甜甜地冲他一笑说:“非常好,基本答对了。正确答案是:我父亲参加了长征。Thank you, 桑保疆。”可是听上去,“桑保疆”绝对是“撒泡尿”。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谢谢了,一律换成:“Thank you, 撒泡尿。”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满楼道到处都是,桑保疆拎了个扫把,四处追打,还是追打不过来。

我所在的中学是个市重点,朝阳区唯一的一个,在朝阳区这一亩三分地,牛逼得紧。在我们这批人毕业之后,这个学校连着四年拿了北京市高考的状元,名声走出朝阳区,开始在北京市这两亩六分地,牛逼得紧。我想,这些成绩都是源于我们那时候的积累。我们持续的无以聊赖让那几栋教学楼含风抱气,风水极好。成功的果实有个时滞,没有砸在我们头上,在我们离去之后,没头没脑地砸在我们师弟师妹头上,让他们不知所措。我听过校长在媒体面前的表白,为什么会连续四年牛逼再牛逼,校长害羞地唠叨了十几分钟,从孔子之道说到儒学复兴说到党中央说到教育局说到自身努力,没有一句说到点上。

从初中升高中,我的中考成绩不错,我爸的关系还硬,老师们没有实现赶我出去的梦想。

中考之前,我三天不大便、三月不窥园,大车、二车驶进楼里的时候,不跑到阳台看她们一清二楚的头发分际、分际处青青白白的头皮、分际两边油光水滑的头发。但是距离千米,我还是听得见大车、二车驶过,环佩叮咚,我闻见两个人身上不同的香水气息和头发发出的更加恼人的味道。我的下身不听我解释,打个响指,上指青天,像是野狗听见动静,迅速地把两只耳朵竖起来。

刘京伟说,西山大觉寺的那个高僧,小时候也是出了名的淫根祸水,一次遇见一个云游的野和尚,说这个小坏种有慧根秀骨,但是前程有限:不是采花失手入大牢,或是被痴情女子骟去男根。唯一的办法是跟他一起当云游的野和尚。刘京伟说,哪天请那个高僧也来劝劝我的父母。我说,去你大爷的,我日你祖宗八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