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活这盒巧克力 第一节(第2/4页)

‘后门风’的受益者叶姑姑说了,红包问题不是重点,红包只是造成病人享有的就医权力不公平的途径中的一种,关键是这个不公平的本身。

同样的手术,门诊挂号,排队点名,要等1-3个月。

事实上,却是一周之后,就由这方面手术做得顶尖的专家做了。

这中间是一个怎样的问题?

医生的手术,有多大的弹性?

病床的负载,有多大的弹性?

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弹性?这样的弹性为什么创造了温床?

这些,才是问题的关键。纠缠于究竟有没有收红包,就过于死板,想得太浅了。

……

调查继续。

普外科确实没有空床。

所有有能力作微创手术的大夫,确实在一个月之内,手术安排已满。

这一台额外照顾了的手术,委实是加在了周明的工作时间之外。

这些由卫生部调查组和医学院自己的调查组一一列出的结果,却已经甚少报纸的记者,愿意真正再往下继续了。

热情停留在这个看点上----

普通病人需要等1-3个月。

关系户可以随时点最好的专家手术。

这中间存在的一切可能,被无限量地想象,描述,推测,议论,感慨,嵌入至如今越来越尖锐的医患矛盾的焦点中去。

一时之间,院办公室接受到的投诉增了近10倍,其中多半来自外科系统。

为何我要挂专家号没挂到,只挂到了普通号,浪费我时间?

为何我只是小病,想挂普通号,今天却说没有,某专家有空,价钱贵了好多,坑钱?

为何我手术安排在当天第三台,邻床却是第一台?

为何我肚子疼,医生不许我用止疼药,真的是什么所谓疼痛本身反映身体的问题,不能在‘情况未明’的状况下让‘身体闭嘴’么?是不是因为我没送红包,大夫故意整我?

李宗德不得不立刻成立了一个临时小组,专门处理这些问题,应答这些质疑。他自己的手术与门诊停了一小半,主要负责协调的程学文,这一周除了查房值班照旧之外,基本都在与院办和病人沟通。

至于周明,前三天暂停所有临床工作接受检查,之后,基本上每天有1/3的时间在接受各种检查和问话。而一分区的所有护士,算是经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彻查,院方自己也不能太清楚把‘接受贿赂’的底线定在什么地方。收钱才算?还是一支口红 ,一张音乐会的票也算?还是一个果篮,一箱饮料,也算?是只有事前给,算,还是事后给,也算?那么半年之后老病号结婚了,来看望当年的护士们,送了两盒巧克力,算还是不算?

护士长问院办主任葛伟,那么丝绸锦线制作的锦旗,到底算是不算?

于是全体护士都递交了不算检查的检查,反省交待问题之外,表决心。

第一医院确实从来不曾如此地被暴露于这么多媒体的监督审视关心之下。如果有,也从来都是优秀典型优秀专家科研成果最新术式或者抢救成功的濒危病人。

如今,第一医院自己,也并不知道该把这彻查,放在一个什么标准。

便算是卫生部的检查组,对此,也有些模糊和茫然。

两个卫生系统自己调查组的调查结果,如果放在任何一个临床医院里说出来,大约百分之百的大夫会认为,这简直与任何不正之风,毫无关系。这样的照顾,是人之常情。然而人之常情,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实在也与铁定的规矩,有着一条条的裂隙。

病床确实全满,没有故意预留水分空床,然,每一个人都能在病床满的情况下,被协调到其他病床空的科室么?专家确实是以工作外时间做的手术,然,每一个病人都能得到专家工作外时间的特殊照顾么?手术室护士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