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给我一碗孟婆汤 第六节(第4/5页)

周明说这话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找着了一个绝妙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一脸得意的去看林念初,而本来靠在他怀里的林念初一下站起身来,脸上阴晴不定地,咬着嘴唇问,“你是觉得其实是我的问题了?”

“不一定啊。” 周明老实地说,

“所以我说我们看看嘛。你把你如何跟他们解释的,等周末,哦不,其实现在就可以去,给我奶奶解释一遍,看看她能否明白。假如真的有你解释欠缺的呢? 那么下回可以注意。当然也许根本就是他们的问题,但即使是他们的问题,你也不能因此就想出国啊。出国不是坏事,可是因为逃避这里的困难就跑去美国英国,我还真不相信他们那里的制度就比我们一定健全许多,或者说就一定没有问题。假如你去了美国,又发现了难以忍受的问题,难道还有火星可给你去吗?”

周明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诚恳,但是听在林念初耳朵里确实莫大的讽刺,那天林念初没说一句话的摔门而出,之后在单身宿舍足足住了俩个礼拜。而这一次无论韦天舒再说什么教导,周明都坚持自己并没有错。周明说这分明就是小医生必经的困难和委屈,又不是她一个人受的,她想得不对我当然要给她说明白,这个不是卷头发还是秃顶的问题,是原则问题,没有让步。

他们的婚姻,就在无数类似于此的磕绊较真儿之中,千疮百孔地勉强支持下去。每况愈下,逾下而俞况。

“周明,对不起。”林念初纤长的手指握紧了茶杯,苦笑着望着窗外,“当年年纪小,并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能给的是什么,给得起的又是什么。自己一门心思地跟着也许是错觉的感觉稀里糊涂地走下去,偏偏还要求太多。”

“不是你要求太多,是我,”他一直没有抬头,只盯着桌面,“是我的问题。太蠢,我好像总是理解错,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我甚至傻到……”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摇了摇头,拿起茶杯沉默地喝茶。

他几乎就跟她说,我甚至傻到在这分开的两年里,努力去想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以为自己明白了一些,傻到以为你也跟我一样的心思,傻到以为以前年轻气盛,安静了这两年,恰恰这些日子以来,也经历了一些事,也许就对彼此有了新的理解……傻到,我们一起合作小曼的治疗,我以为因此,因为共同的努力和最后美好的结果,而让你我的关系有了转机,我竟然傻到以为我变了些,你也变了些,而我们的改变,是在向着对方走去。

我傻到一个人去逛商场,买了一只花纹精巧的钻戒,10年前我没有给你买过戒指,10年后,你再回来,让我们重新开始。

却原来,你只是已经彻底灰心失望,将这多年,看成了一场浪费时间和精力,最终结果推翻了最初理论推测的实验。

“周明,可否尽快签了文件?”她温和地问他。

“周明,31号我们可以一起去民政局领证。”

她并不知道,这前后的两句话,于他,就如先后插在胸口的利刃,真切地感受到了物理学的疼痛。

只是,人总是有忍痛的本能,而他,更没有呻吟的习惯,他压制下去那一重痛楚,干脆地答,“没有问题。”

于是,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跟她再无关系,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他可以去惦记的亲人。周明拿到黑色的离婚证时候对自己说,不可记挂,无从想念,然而该如何忘却积累了15年的记忆?

学生时代热恋的时候,曾经一次跟随老师下乡,车子抛锚在半路又赶上下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都多少地有些恐惧,这会儿林念初低声跟他说,说人的阴阳两界之中有个奈何桥,桥上有个孟婆,专给过桥的人卖汤药,那汤,人喝了,就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她搂着他脖子说,万一出事,咱们可说好了,谁也不许喝那个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