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生离(第2/3页)

列车穿过内华达沙漠和犹他州大盐湖,壮阔的新大陆风情与山水画一般的中国风景大相径庭,经过七天跋涉,坎宁安和王尔德抵达美国东部,转车去往马塞诸塞州的老家波士顿。

刘彦直一路尾随,虽然他用尽办法乔装改扮,但还是漏了马脚,王尔德发现了他,顿时新生警觉,悄悄告诉坎宁安,有一个中国人从西海岸就一直跟着我们,或许是冲着你来的。

坎宁安上尉并不害怕,他毕竟是一名军人。

“如果他想对我做点什么,那得问问我的枪答不答应。”坎宁安上尉从柜子里取出一支柯尔特转轮手枪,往弹巢里装了六发子弹。

话虽这样说,为了妻子的安全,他还是拍电报给著名的平克顿侦探所,请他们派人来调查这个神秘的中国人。

平克顿侦探所实际上是美国最大的民间调查机构,人们对它的信赖甚至要高于联邦执法力量,平克顿的侦探们不但擅长调查犯罪,还精通安保业务,坎宁安可算找对了人,两天后,纽约来了两位精干的年轻人,但是他们找遍了波士顿,也找不到那个中国人的身影。

刘彦直藏身于附近的森林,昼伏夜出,高来高去,经过他缜密调查与分析,得出结论,坎宁安上尉的妻子并未怀孕,也就是说他不必斩草除根,多造杀孽,他为坎宁安特制了一件武器,吹管中的毒镖,为了造这玩意,他还特地抓了条毒蛇。

一天深夜,坎宁安在自家的二楼书房里写信,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刺痛,用手去摸,却摸到一枚木刺,进而感觉全身麻痹,呼吸艰难,喊都喊不出声音来,情急之下,他推翻了椅子。

在楼下守卫的两名侦探听到动静冲上来的时候,坎宁安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喃喃道:“救救我……”

上帝也救不了他,他中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毒液中的酶进入血液后,全身血液都会变得凝固如布丁,好在死的不算痛苦。

乔治·坎宁安死了,他的死讯发布在波士顿当地的报纸上,雨后的街道上,绅士打扮的刘彦直花一枚镍币买了份报纸当做证据带回去,他的任务终于结束,但是要在这个时代滞留多久,他完全没底。

刘彦直走的那天,坎宁安的葬礼如期举行,波士顿的冬天,凄风冷雨,未亡人苏珊·坎宁安哭的梨花带雨,丈夫的好友王尔德穿着黑色的丧服,将一朵花放在墓穴里的棺材上。

葬礼结束,但事件远远没有结束,平克顿事务所承诺调查下去,给苏珊一个交代。

坎宁安家是一栋有一百年历史的木房子,男主人父母双亡,独苗一根,现在只剩下夫人苏珊,王尔德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但是考虑到苏珊的心情,他又犹豫了。

夜,房门被敲响,王尔德打开门,苏珊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一脸惊恐:“那个中国人又出现了!”

王尔德迅速回身从枕头下抽出左轮枪,扳开击锤,满屋子搜索,自然一无所获,大概这只是苏珊的幻觉罢了。

“约翰,我害怕,可以抱抱我么?”苏珊浑身发抖,楚楚可怜。

王尔德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温暖的怀抱,安慰自己好友的遗孀。

“我冷,抱紧些,再紧些。”苏珊呢喃道。

……

半个月后,刘彦直回到了旧金山,在港口附近的旅馆住下,等待从上海来的邮轮抵达,现在已经是1901年初的隆冬,但旧金山却温暖如春,两日后,巨轮在港口靠岸,先下船的是头等舱和二等舱的旅客,然后才是大批拖着辫子瘦小干枯的中国人。

刘彦直站在旅馆的阳台眺望港口方向,美国通过排华法案后,大规模的华工潮已经停止,但是仍有大批同胞远渡重洋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寻梦淘金,这大概就是一百年后那个美国黑人总统所说的美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