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篇 第一章(第5/7页)

二黑算是在这门口栽了,但嘴上还得给自己找找面子,冲我叫道:“这事儿咱完不了,你小子等着我,我往后肯定再找你,那个蛮子你认识吗?你给他带个话儿,告诉他,过三不过五,我一准儿找他去,他不在我嘴里掖了根雪茄吗?我得在他嘴里掖颗麻雷子,我给他嘴炸豁了!”我对他说:“你是流水我是石头,你水随便流,我原封不动地在9中等你!”

我正跟二黑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茬子,只听一声:“哎哟!你们这帮有人生没人管的倒霉孩子们啊,我这刚在炉子上做壶开水,这一扭脸儿的工夫,水壶也没啦,煤铲子也没啦,都拿出来当干仗的家伙啦!你们这都哪儿来的倒霉孩子!”好嘛!从那小院儿里蹿出一个又黑又胖的大娘,没冲我过来倒冲着她们家那把让我连抡带砸满身是瘪的大绿壶奔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把壶一看是用不了了,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我走过去说:“我干的,大娘!”黑胖大娘说:“你说让我说你们嘛好,动上手有嘛是嘛,我这是在炉子上做了一壶水,我要在炉子上炖锅牛肉你也得给我泼了是吗?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呢,我要不看你让人家打成这样,我就得找你们家去,让你家大人赔我,这是哪儿的事儿啊!”黑胖大娘正跟我这儿嚷嚷,又从院里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伯伯,天津卫说话不说叔叔,一律叫伯伯、大爷,不过这个“伯”字,念出来得念成“bai”,否则就不是那个意思,了然否?就见这位伯伯对大娘说:“妈!行了,差不多数落两句得了,您看他都让人打成这样了,就算了吧。”又扭头对围观的周围住户和看热闹的人说,“都散散吧,别围着了,这么窄的胡同本来就不通风,你们这都堵严实了,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着话,过来捡起地上的破铁壶和煤铲,看看手里的铁壶对我说:“砸得够狠的,现在买把这样的壶得要本儿,知道吗?得好几块钱,你这不坑我吗?”说完就回他们家那小院了,黑胖大娘从我身边走过时又说一句:“真不让你们家大人省心呀,你看你伤得这样,这不自找的吗,你们在这儿等会儿吧,我给你们拿药去……”

一根烟的工夫,大娘和那个伯伯一人拿药一人端个大铝盆走出来。大娘让我在盆里洗洗要给我上药,一盆不行又换了一盆水,大伟帮我擦干净了伤口,大娘一看:“哎哟!这么多伤口,这得多大仇啊给打成这样,倒霉孩子们,下手没轻没重,这要让人打死都不冤,哎呀,啧,啧,啧……”大娘给我在伤口上撒了一些白色粉面,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肯定不是云南白药,那玩意儿太贵。我上药的工夫二黑他们就撤了,大娘问我在哪儿住,想让他儿子送我们回家,我哪儿还敢回家,就和大娘推脱说我家里没人,您就甭管了。大娘又说:“你这倒霉孩子惹谁不行,非得惹他们,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歪脖瞪眼儿的是好人吗,天天就在这学校门口待着,跟有人勾他们魂似的,没事儿就找碴儿打架,你惹他们干吗,你说你这样回了家怎么和家里大人交代啊!我先给你上点药对付着,你这得上医院看去,得缝针,去二中心吧,万一感染了可崴泥了,去啊,一定去医院啊!别耽误啦!”大娘嘴不停地叨叨着,我则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去哪儿,这个造型肯定是不能回家了,我此时第一位就想到了前面我提到的宝杰!

宝杰家住在西门里红房子一条的一个独门独院,父母都在铁路上班,他上边有一个哥哥、俩姐姐,因为他二姐在我父亲的学校上学,后来又找我爸给他二姐补习功课考上了大学,而他大哥会做衣服是个裁缝,老给我家做活儿,所以两家关系走得不错。那时宝杰已经和李斌他们混到一块儿了,每天和李斌、老三一同蹬三轮拉醋送醋。宝杰从学校辍学上班之后,我俩就很少见面了,但是谁有事儿,一个招呼肯定到。在胡同里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劲儿也缓过来了。我对大伟说:“你甭管我了,赶紧回家,一会儿你妈要下班回家一看你还没到家就该急了,你走吧,我和石榴再想辙吧。”大伟又要哭,脸涨得通红说:“我这阵儿能走吗?你都这样了,你和石榴都有伤,我走了要有什么事儿谁管你们。”石榴接过他的话茬儿:“去你妈的,走走走,不用你个尿海的玩意儿。”我心里明白小石榴还在为刚才大伟没动手而生气,其实我从心里就还是向着大伟的,便对石榴说:“打住啊!事儿有事儿在,大伟没撂下咱自己跑就算够意思,他在学校让人欺负死都不敢言语,你还能指着他上去跟二黑他们豁命?”大伟一听我这话顿时就哭得昏天黑地的。我对他说:“你去墙角哭去,哭完再过来。”石榴拿了一盒大港烟出来,给我点上一支烟。我问他:“你怎么着?有严重的伤吗?”石榴说:“没有,就是手指头不知道怎么给掰了一下,别处都没事儿。”我说:“咱们这样,让大伟先回家,他要不回去就叫他去宝杰家找宝杰去,咱俩先找个地方待会儿,我怕有人报官,一会儿帽花来了咱就谁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