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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说话时,永新垂着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等她说话他才抬起头,面孔赤红,声音嗫嚅:“五姨……”

  那一声低唤中充满了哀求,秦昭昭听得满心恻然,秦妈妈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放心吧,永新你这么争气考上了大学,五姨不会让你读不成书的。”

  秦妈妈毫不犹豫地答应借给她四姐两千块钱,额外还给了永新三百块,算是奖励他考上了大学。

  秦昭昭站在一旁,嘴里不说,心里由衷地觉得妈妈真好。

  秦爸爸傍晚下班回家后,晚餐桌上,秦妈妈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秦昭昭怕爸爸会不高兴,因为妈妈毕竟是没有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借了这么大一笔钱,两千块对于秦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没有事先征求丈夫的意见就私自借钱给了自己的姐姐,秦妈妈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这个家的主要经济来源都靠秦爸爸,家庭存折上的钱大都是他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但这种情况她又不可能不借,哪怕是多说一句“等老秦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的话,也会让四姐觉得她在推搪,而永新眼圈红红的样子也确实可怜。她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对丈夫解释,请他谅解:“永新说他以后会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尽快把钱还给我们。”

  秦爸爸听完妻子的话倒没有什么不悦:“应该借的,都是自家亲戚,穷不帮穷谁照应。”

  这一刻,秦昭昭由衷地也觉得爸爸真好。

  永新的大学收费单让秦氏夫妇零距离地认识到了大学学费之昂贵。而且这个费用还呈年年上涨之势。不知明年女儿考上大学后每个学期得缴多少钱?而目前他们存折上的数目才三万块,不行,还得想办法多赚钱。

  秦爸爸白天在厂里工作,另外还接些组装机子的活夜里在家干。秦妈妈则辞去了睡衣店的差事,跟着以前车间里的一位姐妹一起干起了家政服务,比单纯看店的死工资要高些,而且时间上也灵活。

  她每周七天天天去不同的家庭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另外还接替新装修的房子搞卫生的活。这种活比较琐碎麻烦,尤其是刮过仿瓷乳胶漆后的房门和衣柜上都会留下白色的斑斑点点,得用指甲一点一点去刮干净。一桩这样的活差不多要干上一整天,但报酬也比较高。视面积大小一般可以拿到三十到五十块钱一套。所以如果接到这样的活秦妈妈都会很开心地去干,但干了回来却长吁短叹。因为会花钱请人来搞卫生的新房一般都面积挺大装修又好,跟自家的房子一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她想不通那些户主怎么就有本事赚那么多钱住那么好的房子,她辛苦操劳了半辈子还没住过一套新房呢。

  这种贫富不均的现象在长机也开始日渐明显。厂管理处今年夏天张罗第三批集资建房的通知刚出来,为数不多的三十几套大户就马上被抢光了,经济型的小户反而还没那么吃香。大户户型有一百多个平方,面积大价格就贵装修也更费钱,但还是抢手。这证明腰包硬挺的人家多了,不然也买不起大户,

  新建楼房的地址就选在“中南海”旁边的位置。到时候新房一建起来,“中南海”必定会被比得黯然失色。当年它曾那么辉煌地矗立在一片低矮平房中,有如鹤立鸡群。转眼间也成了快二十年的老房子,在岁月里势不可挡地陈旧。而当年住在“中南海”的厂领导干部们也几乎都搬走了,要么搬进了新的集资楼,要么搬去了城里住。

  长机那些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家几乎都在城里买新房搬走了,不会继续留在这个近郊的城乡结合部。小城一直在不停地开发新楼盘,名字一个塞一个的好听。什么XX花园XX山庄XX名城XX锦苑,价格当然都不便宜。彼时长机厂的集资建房一套大户约四万块。在市里同样面积的房子则最少要八九万,路段好的话还不止,买套新房连装修家俱家电一起下来没有十几万是搞不定的。这笔钱对于长机绝大部分靠卖劳力换饭吃的普通工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